几百个士兵衙役分作两路,顺着惠济河两岸一路搜索到了开封城,没有发现郡主的下落。眼看太阳就要落西了,谁也不敢说休息。
马琳心急如焚,调了两艘渡船,一路回溯搜索,将沿河的每一条船都盘问了个遍。从一个渡船的老船夫口中得知:午后从上游漂来一只空桨的小船,船里有一个年轻的道姑,曾经向他求救。他帮那道姑靠了岸,道姑又向他打听了去京城的路,然后就反其道而行,朝西边去了。
马琳急忙带人一路向西追踪到了纪家的田庄,在附近又打听到了几条线索。他发现赵玫似乎不想回家,有两次她明明可以走捷径回她外公家的田庄歇脚,她却不走,另外找人问去寺庙尼庵的路。
天色已经暗了,马路估计此刻她应该会找到了一处最近的尼庵挂单借宿,而方圆数十里只有杏花镇才有一所止水庵,于是他就打发马直回去报信,其他人留在纪家附近继续找人,自己快马加鞭奔止水庵而来。
他兴冲冲找到止水庵,门也不敲,翻翻墙跳进去找了一圈。大殿里供着的观音菩萨早已班驳,露出了泥胎,观音像前的蒲团上坐着一个身形枯槁的老尼,正在孤灯下敲着一个大木鱼。后有三间云房,云房黑暗潮湿空无一人,马琳看着奇怪这里靠近小镇,为何如此破败,难道香火都被城隍庙的财神引走了?
马琳走进大殿,向老尼姑施了一礼,然后问起郡主下落。那老尼闻声缓缓转过脸来,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就象一个皮包的骷髅头,上面爬满了皱巴巴的条纹,两只眼睛被耷拉的眼皮遮住了一半,躲在深深凹陷的眼眶阴影里,看着象两个黑洞。
马琳咋一见她的脸,吓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反复问了几遍,她似乎耳朵也听不清,痴痴呆呆,答非所问,只说:“贫尼止水,有缘法来,无缘法去。”马琳反复问:“师太,那个道姑到底有没有来过?”止水师太就是不说话了,转身又闭上了眼睛,继续敲木鱼。
他只得沮丧地走出门,寻思这个庵堂都依了老尼姑的名,也不知道她活了多少岁了?郡主多半是被这个老尼姑的骷髅面吓跑了,天都黑了,她一个人会去那里呢?如果要回纪家田庄,十几里的夜路,她孤身一人怎么敢走?如果借宿民宅,孤身一个道姑求宿倒是有人肯收留,不过她身份尊贵的郡主,恐怕自己开不了这个口求人借宿;一定是住客店了。
这个镇上只有一家象样的旅社,别的人家只有逢集日才誊出一两间房子租借给客人,所以马琳又回到了常永的客店。此时门口已经悬着四个通亮的大红灯笼,店堂内坐满了食客,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所以住宿的客商特别多。几乎每一张桌子都坐了五六个人,连墙角两桌女客也不例外。
一进门,马琳想找张桌子吃点东西,空桌子却看见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只坐了四个人,上首一人赫然是区青云,区青云也看见了他大吃了一惊,问旁边三人:“他怎么找来了?”
马琳一边移到他们面前一边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们四个先受死吧!”话没说完,朝日剑已经刺到了方大铭的太阳穴边,方大铭急忙仰脖子避过了头却漏了肩头,被深深划开了一道血槽子,然后那剑滴着血越过他的肩头笔直削向区青云的咽喉。
朝日剑势如飞虹,区青云侧身避让了两次,仍然划破了他的左肩头锁骨,他吓了一跳,右手抽紫霜剑反击,同时与另外三把剑分别刺向了马琳的四大要害。马琳回荡一剑,轻松格开了四把剑,然后游刃滑出一个圆弧,连破了另外两个人的手腕,只听“当啷!当啷!”两把剑落地,受伤的是赵九江和姜武。四个人当中方大铭挨得最近,反倒躲开了致命一击,马琳不由对他刮目相看,他的武艺不在区青云之下。
区青云见他举手一气呵成就连伤己方四人,不由盟生了一丝寒意,说:“阁下武艺如此不凡,为什么还要藏头露脸隐瞒到今日?”马琳见他们害怕了,颇为得意说:“废话少说,赵姑娘在哪里?”
“什么赵姑娘?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一个王姑娘。怎么你们昨晚还没有风流够吗?又想回来度春宵了?你的王姑娘呢?怎么不见带来?”惹得一旁的食客们哄堂大笑。
马琳恼羞成怒,一脚将一张桌子踢出窗外,朝食客大吼:“都给我滚!不想死的就赶快滚!”食客们被他吼声震得耳朵刺痛,纷纷捂着耳朵跑了,常永也吓得缩到了柜台底下。
这一声吼,骇得区青云后悔不迭,没有早听赵九江的话溜之大吉,以致撞到这个扎手的人,拼个同归于尽太冤枉,逃走也丢脸,打败他更是不可能。
马琳猜测郡主不回家要找尼庵,一定是被他们污辱了,所以他一见着四个人就想先下手杀两个,可惜对手实力相去不远,一个也没除掉,只得先逐开闲杂人等再动手。
“快说,你们劫了那个道姑把她怎么了?”
赵九江看出了他的心思,说:“我们哪里劫了道姑,我们反倒是救了一个被采花贼打劫的姑子,不信你问她。”马琳顺他手指一看,见墙角一张桌子前还坐着一个人,身穿道服,披头散发,两眼红肿,颜色憔悴,形貌依稀是郡主,正痴痴地看着自己。他不敢冒认,又不好上前问,就对赵九江说:“真是好笑,你们这些作贼的居然还有脸冒充抓贼的。”
“我们是不是贼,你去问问那个姑子不就知道了!”区青云一边暧昧地笑着,一边走过来说:“说不定人家会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是淫贼呢?如果是那样,只有王姑娘才能给你作证了,哈哈!”
他一语双关,马琳又被激怒了心说:“你赶紧笑吧!我先送你去见阎王!”心里想着手上的宝剑直指区青云的心脏。这一剑比先前又快了三分,区青云举剑格挡,那知是需,朝日剑转了个方向又刺向咽喉,他仓皇后仰,避开了要害,肚皮却被划中了道血口子,幸亏方大铭的一剑格挡住了下滑的势头,他才免去了肠穿肚烂的厄运。另外两个人急忙拣起了兵刃,冲了过来,区青云惊魂未定,忍着伤痛也加入了战团,四个人联手合成了一个四象阵,围住了马琳撕杀起来。
马琳受了困顿感吃力,上蹿下跳,一连踢飞了七八张桌子,格挡剑阵的攻势,四把长剑将桌椅板凳削得截截飞散洒落得满地狼籍,同时也打乱了四个人的步伐,节奏一乱,阵脚就出现了破绽。马琳觑准了区青云腹部肩膀流血汩汩,伤势最重,一有空隙就攻击他,十几个回合后,区青云的青缎长裳上又添了几道伤口。再看马琳却始终闪转腾挪游刃自如,宝蓝色的长袍子上干干净净,滴血未现。
赵九江着急了,照这样的打法,我们迟早会被他各个击破,他瞄了一眼,发现还有个人在柜台里,便冲过去抓起那人往马琳的剑尖上送。那个人吓得尖叫大喊:“马将军救命!”马琳听出是常永,急忙收了手骂:“姓赵的,你真不要脸,居然拿无辜的人来送死!”
“他无辜,难道我们就不无辜了?”方大铭和姜武性急异口同声说。区青云心有余悸嘴上仍然硬,对他说:“我们又没干坏事,你是想杀我们灭口吧?”
马琳一指道姑说:“你们把她害成这样,你还说没有做坏事?”
赵九江说:“那个姑子就在这里,你何不自己去问个明白?”
马琳看看墙角那个羞答答的道姑,又看看伤痕累累的四个人,吃拿不准真假,一着急就脱口说:“郡主,你快说句话呀!要不要我杀了他们!”
这句话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小道姑红着脸跳起来说:“谁要你多事了,你滚回去!我不要你管!”说完就跑出了大门。马琳怕她又跑丢了,连忙吩咐常永说:“你快去告诉我父亲就说郡主找到了!”然后就追出去。
四个人长嘘了一口气,拿出随身金疮药相互止血。常永哆哆唆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刚出大门就被迎面走进来的一伙人挡住了,其中一个疤脸的汉子,一伸手就扭断了常永的脖子,将他的尸首扔在了区青云的脚边。他们四个人吓了一跳,抬眼见来人竟然是天虚师徒,那个疤脸的大汉大概就是他新收的弟子,区青云怜悯地看了一眼常永说:“姓雷的,你真是贼性难改,一个不相干的人也要杀!”
疤脸的大汉叫雷鸿,原本是个江洋大盗,曾经在他们手上吃过大亏,他脸上的一道疤就是方大铭赏的,他为了雪耻新近拜了天虚为师,不想昨天又在东水门中了区青云的一剑,险些被开膛破肚。他恨极了他俩,生怕师父私放了他们,顾不得重伤也要跟来。雷鸿说:“他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他是报信的鸽子,不该死吗?”
“你们是来杀马琳的?”
“错了,我们是奉命来杀郡主的,然后再提你们的人头去领赏,”雷鸿冷笑说:“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可以反过来,先杀了你们四个…….至于郡主吗,杀不杀都已经不重要了!”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四个人顿时明白了,他们居心险恶,是想杀掉自己,嫁祸给马琳。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向窗外扑去。天虚早料定他们会逃,纵身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