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不能有别的办法了吗?就算我求你们了!再这么拖下去,他们迟早有一天会被逼反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想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如果这些人造反,也许不会对他治下的走私集团造成多大的财富损失,但却会给贫弱的国家和百姓造成更大的创伤。区青云故做轻松姿态说:“这话你应该找官家去说,跟我们说有什么用?”
她一眼就看穿了他其实在担忧,说:“你何必假装呢?如果你真的无所谓,你就不会一而再地为了国家去上战场,去当兵打仗了。”
他不服气,反驳说:“你想的倒美,把这些人统统甩给我,自己跑回江州作七品官家的太太。我却要费大力气管他们的死活,什么好处也捞不着,我干嘛帮你脱身?我才没那么傻呢!”他没再搭理她,独自汤着贫民窟里肮脏的烂泥地上的泥浆浑水扬长而去。
姜武忽然哈哈笑了对王榛榛戏谑地说:“你要是肯嫁给他,他兴许就会乐意帮你这个忙了!”王榛榛羞得面红耳赤,啐了他一口唾沫。方大铭赶忙拉走姜武说:“三哥,你又在胡乱说话,都是有家的人了,怎么嫁?怎么娶呀?”
打那一刻起,王榛榛好像有点弄明白了,他还在暗恋着她。她觉得好为难,她现在必须依靠他的力量才能解决这么多人的生存问题,如果他现在没有娶怡雪,她一定会很愿意嫁给他,但时光又怎么可能回到过去呢?
两个人再碰面的时候,是在同一天的下午,他看见她抱着他的儿子在花园里玩耍,怡雪在旁边和柳蓉闲聊。他听见她们说得都是些时下流行的衣饰、小曲、杂戏、风月笑话之类的话题。这悠闲的情景和他上午在贫民窟里看到的景象相比,实在太悬殊了!
两相比照他越发觉得郁闷,他好希望自己能变回那个没有结婚的单身汉,那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向她求婚了,照他的盘算:倘若自己的地下“王国”收纳了那一大票人马,然后再能够多了一为贤能美惠的“王后”辅佐,那么这些隐患和负担会相应的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那样才是真正的“一加一等于二”。
忽然他想到一个非常荒谬的问题:作侄女婿的可不可以娶一个已经向三叔下堂求去多达两次的“婶娘”,作二夫人呢?
这么荒谬的事情好像于情于理都行不通。在经过了几个不眠之夜的思想之后,他想通了一件事:她公然认亲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她自己,以缩小在求人时受到潜在的被骚扰的风险。也正因如此她将扬州之行,安排到了最后一站。她这等于是预先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只色狼!
他觉得非常愤怒:自己如此慷慨地付出了利益和爱情,却只换得了她的小心戒备和防范,她未免太冷酷了。相比马琳对她的背叛,她真是太委屈自己了,他凭什么就可以一手抱着绣珠,一手还捏着她的心呢?
照他的逻辑,既然抱着别的女人,就该放弃她,脚踩两只船就是卑劣所为!他将马琳的行为定为卑劣,却全然忽略了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也忽略了马琳的背叛是源于她主动离去带来的长久的孤独,那是情有可原的背叛,换了任何妻子都只会把责任归咎于自己;而他的行为则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可以原谅,更不可能得到怡雪的原谅。
他苦心孤诣盘算了几天,最后给他自己的那个荒诞的想法找出了一个非常具有挑战性的方案,那就是:在扬州这个法制区娶“婶娘”是万万行不通的,充其量只能偷将来作个情妇,那样的地位对别的女子或许是一种诱惑,与她却不会发生半点诱惑力,反而招致她和公众集体的厌恶和憎恨,使自己众叛亲离。但是如果把计划放在父亲留给他的那个“化外王国”里来实行,却绝对没有问题了,而且还可以让她享受到作至高无上的“王后”一般的尊贵待遇,她会得到一些马琳永远无法赐给她的东西,诸如:权力和自由,而这两种东西恰是她最喜欢的。他认定她是那种极少数酷好权力的女人中的一个,否则她就不会丢下丈夫儿女不管不顾,而去继承父亲的地位了!
荒谬不经的想法诞生后,他就开始变得坐卧不宁,时而激动亢奋,时而低沉消极,时而偷乐傻笑,时而痴颠狂躁,搅扰得一家人跟着不安宁,怡雪甚至以为他生了怪病,还给他找了个大夫来看病。
王榛榛闻讯来探望,趁怡雪和大夫都不在场的机会,她悄悄告诉他:她不能再等下去,现在扬州城里跟马家有关系的每一个人都在关心她去江州的时间表,她已经没有理由再住下去了,她必须在离开之前,安排好他们。否则他们会立即陷入无组织的混乱中,给当地的人们带来更多的麻烦和灾难。
他回答她说:“乱也没办法,谁让我们是乱世人呢!”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他那随时都可能越轨的欲望已经被刺激得泛滥开来了,他意识到如果再不有所行动,他可能永远不会有得到她的机会了。他决定不择手段迫使她屈服,哪怕是从此招来杀身之祸,他也要得偿夙愿,他改口说:“今晚你到书房等我,我会给你最后的答复。”
为了在今夜博取梦中情人的青睐,他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一件质料最昂贵的衣服,然后戴上装满麝香的容嗅,兴高采烈地出了门,然后于三更深夜来临之前,悄然潜回家里进入了她的卧房。
外边凉风习习,卧房里有点闷热,他看见王榛榛正穿着一件质地轻薄的夏衣,在衣柜前为今晚要赴的约会翻找合适的衣裙。她没有带贴身的丫鬟来,所以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动手。她的衣柜里装的都是怡雪送来的新衣裳,因为最几天有很多缙绅官吏的眷属来作客,所以怡雪临时买了几身新衣服送过来应急。那些衣服都很华贵,穿着任何一件都会将她已然得到很好修复的容颜和身段衬托得娇媚无比。但她都没有使用,而是选了一件最不好看又最厚的深色衣服放在凳子上。那身衣服的效果足以使她看上去会老十岁,看来她准备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老太婆赴约会。
选完了,她把其他的衣服放好,然后准备去关窗户。骤然发现他站在窗子边,她吃了一惊,待看清他一身精致的妆扮之后,立即明白了他的来意。她以亲戚的身份住进他的家里,本意就是为了提防他另有所图,没有想到他仍然不顾伦理和妻儿的感受做出了锦衣夜行的勾当来。她局促地说:“我们约好的地方可不是在这里!”
“那有什么区别吗?总归都是无人的时候,无人的地方,与其劳动你奔波,不如我自己来拜访。”
“那好吧。那我们就坐下来谈谈吧,你打算给我什么答复呢?”
“我打算给你的是你要的更多,但……不是无偿的。”他终于露出了一副只有地头蛇才会有的肮脏贪婪的狰狞面孔,这张写满了蠢蠢贪欲的脸才是他的真面孔,它平时龟缩在光亮的假道德的皮囊里,只有在夜晚无人的时候才会在感兴趣的猎物面前释放。王榛榛被他滚烫贪婪的目光炙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估计在自己之前一定有过很多猎物看过该面目了,不同的只是,这一次,它里面还多了一层温情脉脉的东西,使她觉得还不算太讨厌。
她起身倒了一杯凉水递给他说:“你今天一定是在外头多喝了几杯酒,脑子发热了。我没有问你要那么多,再说,你把那么多机会都给了我的人,那你的人怎么办?”
“这很容易,我把他们都交给你管,由你来分配这一锅粥,相信应该会分配得更公平。”
说到内部分配的公平性,我们不能不承认那是江湖会道门的组织中的一大特色。尽管他们的“王国”在世人眼里素来都被列入人类社会的痈俎毒瘤之类,但在他们的内部却奉行着一种很公平的分配制度。对内无条件的互相帮助,无阶级的分工合作原则,平均分配原则,足以吸引很多的徒众来自愿加盟,而充当了利益分配者的角色,就等于握有了王国内部至高无上的权威。
王榛榛的心象被蜜蜂蛰了一下难受,暗暗叹惜:回到家以后自己就将与权力绝缘了!
“你一定会接受的,是吗?”
她没有立即回答,旋即明白了,他是想用权力来诱惑她作他的地下情妇。通过这些日子的明交暗往,她发觉在他身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相知过的那个绿林侠者,大概是在继承了他父亲的一切之后变化的。为了跟他父亲一样成为一个脚踩黑白两道的不败霸主,他把自己完全浸泡在了黑水里,也把自己身上很多原本闪光的东西给洗没了,他改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具有黑白混合色彩的复杂人物。
“你居然能够心安理得地在自己家里勾引妻族的婶娘,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呢?”她讥笑说:“你不觉得可耻吗!”
他失望地说:“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多好,我们就可以一起做很多大事了,不管你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都会和你站在一条船上。但是换做了别人那却是绝无可能的。”
他说的一点也不过分,似他这样能赐给她予权力的男子,是她此后都不可能再遇到的,她有点动心了,说:“我要好好想想,不如你今天先回去吧,明天我再给你答复。”
“我不走,我一出去你马上就会跟以前一样逃跑的。我太了解你了,你今天晚上就得给我一个答案。”
看来他是不会被轻易骗出门去了!她恐慌地幻想着明天后天可能发生的一切后果,不堪其苦。她想:如果这次让他得逞,他以后定然还会没完没了地来纠缠,要是给马琳知道了他一定不会要我了
沉默之间,她再一次将他和马琳做了一番比较:她觉得他的成分太复杂了。
他在不断地往一个模糊复杂的形态变化着,也许是他身处的复杂环境将他熏陶成这样,就好比泡在一个大染缸里的翡翠,时间久了,那黑墨的油脂就会循着翡翠上的点滴裂纹浸润到他的骨子里去。如果说从前她对他发生过的爱只是被他人性当中正面的因素吸引所至,那么现在他复杂的人性却使她恐慌不安,连同原本对他产生了的那一点沾有情爱的好感也于随之跑得不知那去了。
和他相比,马琳的人格却在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变化,以至于每经过一段时间的分别,再度重逢时她就会发觉他的灵魂变得更纯粹更亮白了!他原本也是有瑕疵的,而且有很多令人讨厌的毛病,但在经历了滚滚红尘的洗涤后,他的杂质被剔除掉了很多很多。这样不断被磨难锤炼的结果,反而使他进化得更完美,更令她向往。
“但如果我拒绝了他,那些可怜的人又该怎么办呢?”她觉得自己就象一个流落街头的贫穷母亲,为了养活自己的儿女而不得不走向堕落。
他从她的游移不定的眼眸中看出了她的心思,他断定自己将不会再受到拒绝了,就走过来捉她的手,结果还是被她机警地闪开了。也许是马琳留在她心底的美好回忆太过厚重了,她终于还是选择了拒绝,她说:“我不会再留下来的管这些事情了,我说过我很快就要走的,我会回家,其实我早就应该回家的。自从看见徐州发大水灾的那一天,我就会后悔了,后悔当初就不该一个人留在那里,让自己活得那么辛苦,让他一个人在江州过得那么孤单。”
他很失望,自己这么做还不能征服她的心,全因为那个人的存在。虽然他们已经各自选择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但他们彼此留在内心深处的影子却是任何第三者无法分开的。他生气地质问她说:“为什么还要去找他呢,留下来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贴紧过来了,直到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缝隙,他仍然没有停止,又把脸贴了过来。今天她没有生病,如果她想推开他,她完全能够做到,但她不敢,她只好扭头避开他的眼睛说:“你不是已经有了怡雪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我也曾经以为我娶了她我就会得到幸福,可是如果我在你面前数落她的缺点,你一定会认为我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我只能告诉你一个原因:在那天见到了你之后,我才明白我最想要的人还是你。如果没有娶她,我早就是向你求婚了。”
“你为何还在想这些过去的事!”王榛榛愕然说:“怡雪那么好的女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怡雪……她怎么能跟你相比!”他烦躁地松开她找了把椅子坐下来。他不想提到她,但是现在看来不把她说得坏一点,自己的形象就会是贪得无厌的色狼,他耐心解释说:“你不知我现在过得好烦,她什么都不懂,她对我一无所知。我娶了她就跟买回家一个婢女没有两样!”
“难道你们过得不好吗?”
“你不会明白我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她是个好女人,但她的想法总是跟我相差十万八千里。我和父亲都希望我的儿子能继承区家的一切,可是她根本就不允许我教给他任何该学的东西,她甚至还固执地要我也去读书考举人,我说我不喜欢,她就坚持要我的儿子以后走那条路!”
“那不是很好嘛!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走黑道吗?你的儿子有机会脱离,走科举的出路不是很好嘛?”
“连你也这么说,是吗?”区青云讽刺说:“如果你真的觉得考科举那一套很有用,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帮助呢?你何不干脆带着你的父老乡亲去求助你的前夫呢?他可是正经的御笔钦点的进士出生。应该比我更有能力帮助你才对,不是吗?”
王榛榛被他连讽刺带戏谑的话语,驳斥得哑口无言。他又说:“她根本不可能理解我!和她在一起,我更像一个父亲,而她就是我养的女儿。我如果有一丝一毫的不谨慎,哪怕是多说了一句话藏在心底的话,她就会追问个没完没了,可我却什么也跟她说不清楚……”
“……”
“她永远理解不了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说她象你的女儿!”王榛榛好象有点理解他的感受了,怡雪的意识世界和他的意识世界的确相差得太遥远了,遥远得如他所言那样,一宵一壤,一天南一地北,相互都无法认同,他们现在还能保持安稳和睦,那是因为彼此都在相互克制,一个在克制中勉强自己遵循世俗规则,另一个则在克制中坚守相夫教子的职守。但心灵的隔阂始终存在,不知道哪一天失去了克制,藏在肚子里的唇枪舌剑就会喷发出来屠戮对方的心。
当初马琳不就是因为知道这种心灵上的隔阂的生活的痛苦,而自动放弃了秦如意和赵玫吗?
王榛榛有点同情他了,与之相比,马琳和她的婚姻就要幸福多了,虽然他们之间存在着时空上的隔阂,但那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他们中的一方做出退让迁就,他们就可以长相厮守,共度一生。尽管那放弃很不容易,但总比别人夫妻在心灵上终其一身也难以逾越的意识鸿沟要好一些。
同情归同情,要她因同情而屈从他的无理要求那却是不可以的。她敷衍说:“你娶她之前,可曾有过这些想法?”
“没有,那是因为我不了解她,也没有机会走近她。”
“她生活在那种环境怎么可能让你走近呢?就算有机会,让别人知道了她还会有人要吗?你这样苛求真是她太不近情理了!”
区青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不再分辩。但他很快意识到她是在故意拿怡雪作挡箭牌,懊恼不已,但固执的他绝不甘心再被她从手中溜走,单刀直入问:“如果我现在没有娶她,你还会这么不情不愿吗?”
“……”她的脸腾地涨红了,恼怒地问:“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总是要问这些让人家难堪的事情。”他没有理会继续说:“再设想一下,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在一起,会不会比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日子会过得更好些呢?”
“……..”她下意识地说:“那当然会好些!”
听到她这么一说,他的眼睛骤然明亮了,那亮光就象一个正在挖金子的矿工忽然看到了在浅水里闪亮的金砂一般,他掩饰不住狂喜,一把走过来攥住她的手说:“是吗!你终于明白我的心意,我很早的时候就曾经对你说过:‘我是这个世界最适合你的人’,可是你总是不相信,非要跟他走,如果那一次在地道里你跟我走了,不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吗?”
“你是说在地道里的那一次吗?······”她满脸通红地说:“我怎么能跟你走呢?我跟你走会让他伤心的。你还是再别说这些了。你走吧!别人会发现我们的!”
她被他一连串突如其来的问题,轰炸得心跳加速,头昏目眩,拼命地挣脱他往墙角的缩。他被激怒了,恨她从前的冷酷,更恨她今天的固执,他追过去粗暴地把她钳住亲吻,她怕惹恼他,不敢使劲推开他,却也不甘心就此顺从他,只得一昧地往死角上钻。她乞求说:“求你快放了我吧,被他知道了他会杀了我们的。”她倘若不提起那个人他还不那么生气,提起后他更加恼怒了说:“他身边早就有了别的女人,我亲眼看见的,他已经把你忘了,他不会再管你的事了,你还恋着他做什么?”
好象一记重锤敲在了她的心坎上,那种可能她早有预料,不幸今天却被他证实,她顽固地说:“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这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我到江州去看过他,我告诉了他你在徐州的事,我们喝了一夜的酒,他喝醉了,然后跟我说了这句话。他当时看上去好可怜,我真想帮他解脱痛苦,可是我一直找不到办法。现在我明白了,帮他解脱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从此不再陷入离别爱恨的情感轮回的苦海。只要你不再回到他的身边,他就不会再受到失去你的痛苦,而你也会得到自己喜欢的一切。”
他好像为她描述了一条改变生活的思路,循着他的思路,她仿佛看到了马琳另有爱人,而自己也别有所得。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些道理,自己回到家之后,用不了多久团圆的喜悦就会消失,自己就会重新感到厌倦的,那样一来回家也就成了另一次苦海轮回的开始。
哎――那个家的确太小了,以前她还是个孤身一个人的时候都觉得那个封闭的天地太小,如今她羽翼已经丰满,又怎么可能自毁羽翼永久地退回到那个狭隘的空间里去呢?
他又说:“我不要你今天晚上就做决定,你可以好好想几天,几个月,都可以,什么时候想通了,你什么时候再来告诉我结果。但有一件事情你必须知道,你嫁给我,不会受到任何委屈,你会是我的王国里最受尊敬的‘王后’。”
“‘王后’。”她破涕为笑说:“你的王后是怡雪,我只会什麽也不是。”
他觉得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他的表白摧毁了,只剩下最后一点残余的断壁还在顽固地伫立着,他只要再加一点力气就可以完全将障碍扫除了。他说:“她不是,她永远也不会是!应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我拥有一个这样的领地。而我的领地里的人也不在乎她的存在,在他们眼里她和我从前有过的情妇没有什么区别。”
她很讨厌他把“情妇”这个字眼安在怡雪的身上,她不满地说:“可她给你生了一个儿子。”
“是的,不错,她是给我生了一个孩子,但所有的人都清楚那个孩子不会继承我的王国,怡雪也不会让他进入那个世界,所以我需要有另外一个家,然后他们才会有一个真正的继承人。而最合适作这继承人的母亲的人就是你。”
对此王榛榛只能用张口结舌以示对他的惊诧。男人这种疯狂的想法是女人无法理解的,女人永远只会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家,而男人却永远认为他需要两个家,如果再多几个那就更好,这样他就可以享受到象皇帝一样类似的待遇,“三宫六院”之和,只是比“三妻四妾”之和,稍微多了两个数字而已,其本质和形式都是一样的。
她嗤之以鼻,心想:我如果答应了你,恐怕在别人眼里连“情妇”二字也不如,兴许还会被别人唾弃为不要脸的淫妇呢!她说:“如果我不乐意作你那领地继承人的母亲呢。你会让我走吗?”
“你为什么还要走呢?”
“那就是说我不能走了?还说要给我自由,我连选择的自由都没有,更不要说别的了。”
他连忙说:“你……当然有选择的自由了,你随时都可以说不,我绝不会阻止你。”
“真的吗?你真的会有这么高尚吗?如果你真有这么好你就去作教书先生传道受业去了,你也就不会作什么太湖水寇,绿林大盗,更不会在平了反之后,还要作盐枭,作地头蛇了!”
区青云被她雪利的目光刺得有点心虚,他蠕蠕说:“你太了解我了,这个世界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是的,刚才我还有一句话想说却没有跟你说。”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王榛榛嘲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永远比不上他。不论我离开他多少次,不论他有多痛苦,但是只要我决定了要走他就不会阻拦我。他永远不会强迫我,更不会诱骗我。这个世界,不会再给我遇上第二个象他那样好的男人。你跟我说什麽都没有用的,我还是要回家的。”
区青云勃然大怒,说:“哼――如果一定要去江州,就把你的乞丐也带走好了。我这里一个多余的人也不需要!”说完甩手而去。
他狰狞的另一面突然又浮现出了水面,她战栗了!在这个到处都在仇视移民的世界里,只要有人振臂一呼,那像野草一样遍地蔓延疯长的排外情绪,立即就会由星星之火发展成烈火燎原之势!如果他想要利用当地人的排外情绪,驱赶她的族人以保护私利,把他们当作带来苦难的罪魁祸首推上仇恨的绞架,那真是在容易不过的事情。
恐惧象噩梦一样攫住了她的心!以前她可从来没有看过他的这一面脸孔,这个狠心的强盗!
他对他想要的任何东西都会不择手段的猎取,感情可以当他长矛,金钱可以是他的鞭子,威逼可以是他的大棒,利诱可以作他的鬼斧,慷慨激昂可以拿作他的面具,道德善良可以化为他的外衣,没有条规可以约束他的行为,没有框则可以羁绊他的思想,没有法理可以遏制他的欲望,也没有外力可以束缚他的绝对权力。他赫然已经变成这江湖世界的真实主宰,这淆浊时代的鬼蜮魔王!
她追过去,朝他大喊:“不要赶走他们。我答应你了!”她喊完了,忽然觉得有一阵强烈的羞耻感袭来,好象自己就像个街头流浪的妓女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出卖自己。
同样一句话落在他的耳朵里却得到了完全相反感官。这简直就是是他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仿佛听到了天籁绝响一般舒坦。他得意得忘乎所以,开怀大笑起来!
他终于攻克了阻梗在他情场里的最坚固的一座堡垒,他怎么能不大笑呢?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