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达道人灵堂戏寡妇 胡蕾青哭母结**_玉泉湖畔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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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达道人灵堂戏寡妇 胡蕾青哭母结**(1 / 2)

怪异之地,必出怪异之人。方塘地境虽说不上物华天宝,可也算得是地灵人怪。这里古代出了个天下第一骚客吕洞宾,其异自不必说。叵料当今又出了个哄然一时的怪人物,这便是曾在临江乃至阳春地区风云一阵的达希闽。

达希闽的先人,也是在民国移向台湾,临江筑浣建治后定居方塘村的。达氏祖藉何处?已无从可考。方塘村长大的达希闽,真正的姓甚名谁?亦有所不知,反正他不姓“达”,究竟姓甚么?连他父亲对此也讳莫如深。国家先前搞政治运动如家常便饭,像达希闽家庭成份这样高的对象恰如菜肴中的胡椒,羹汤中的香料,总免不了他这一味(位)。热衷于运动的组织者们走马灯似地更换,对“运动员”达氏的祖宗十八代总也弄不清,每搞一次运动,就要到眺邑县政协查一次达家的档案。可是,仅其先祖一纸处分通知书的档案里,并无达氏详尽家谱,只有其祖父达起的某些简要概况。

政协保存的敌伪档案记载:达希闽的祖父达起,原也是民国时期有头有脸的眺邑县参议,长得一表人材。也只因淫为恶首,鬼懵了头的达起,没来由掉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桃花洞,他竟然把伪眺邑县长的小姨子给搞了。伪县长的姨夫便与姐夫联名,向伪省会呈上一张参劾达起的纸状,也合该达起官运该了,受理此案的主办系伪眺邑县长的郎舅,他们是三连襟,又正管辖着阳春周边五县的官员。事隔不久,达起被以奸淫罪开除。自此,达氏家中道衰落,加之战事频繁,继而妻亡子散,达起也不知所终。

数年后,倒是达希闽的父亲达道人却在临江和眺邑出了点名。因为,城乡死了人都普遍时兴做道场,革命伟人*在他的著作里还提到张思德牺牲了还要开个追悼会嘛!做道场也就是追悼会的古典型式。怀此绝技的达道人在当地很走得起,本地乃至不少外地死了人办丧事,都要请他去做道场,以求死者超生再世,生者寄托哀思。人们大都也只知其姓达,唤“达道人”就得了,究竟叫达甚么?谁也说不上来。

老人们有知道他父亲叫达起的,后来,有人竟给达道人也起了个绰号,叫“吊起”的怪名。因为,他出去做道场时,常挑着副箱担,那面锣吊在扁担前一晃一晃,时而锣撞扁担鼓碰箱,吊来吊去叮咙咣啷的,好事者便即景生义,说既然他父亲一达(耷)起,那他就一吊起算哒哕!即承前启后,也还蛮配套,你看那锣吊的。再说给人起外号又不犯死罪,在农村个子高喊肠(长)子,嘴巴快叫响蚌壳,张三比较结筋(不好打交道)就叫他张三夹子,如此等等,外号相当普及,有如当今文艺界的玉米、粉丝、f4一样时髦,有的人一辈子也没听到过别人喊自己的学名。嗨!一个名字能值几何?谁愿咋叫咋叫,图嘴巴快活呗!

达道人原藉在阳春,临近解放前夕,他担心父亲达起的历史问题会受到株连,就变迹埋名潜逃在外。三反五反席卷神州大地,他也象被电击的鱼儿不得不浮出水面,被迫从毗邻的闽南遣返回阳春。单身一人的他,除了一只木箱,别无长物。生产队安排他看守菜园子,住进了一个抬头碰着脸,翻身露出脚的窝棚,恰如下五台山去南菜园养性的鲁智深。

达道人刚回故里,甚是谨小慎微,因为他是遣送回乡监督劳动改造的阶级异已分子。严酷的阶级斗争,多年的隐身生涯,养成了他平时不敢多言的性格,除非他认为是特别谈得来的对象,否则,他只是嗤之以鼻。达道人特别善于察言观色,辨风别向,尤其注意处理左右邻里之间的人缘关系,他知道这些人中哪怕是黄口小儿,也不要得罪,人家稍稍尥尥嘴,自己轻则挨批斗,重则要受皮肉之苦。

随着泛泛的人际关系建立,他慢慢地愿意与人交谈了。由于他从异乡归来,多少也算是闯荡了江湖,就地闹革命的贫下中农们,到底没有他见多识广,也不知道他为甚么懂得的事情会有那么多,不仅能说会道,而且助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真真道貌岸然,不!还确有那么点儿道骨仙风。久而久之,当地人渐渐改变了对这个遣送还乡的“阶级异已分子”的看法,直到他露出在外地学的手艺——做道场,他才开始真正抬起头来过着普通人的日子。

达道人好歹也算是官宦之家出生,从长相到气质,就当地人中也算得上是个帅爷。个儿修长且搭配适称,尤其是那头壳子(脑袋)生得好,毕竟还不过而立之年的他,白白净净的脸皮平整而滑溜,一对算盘珠样的眼睛不仅炯炯有神,而且总带笑色,两排不很白却坚固有余的牙齿,证明他肾功能仍呈旺盛状态。条子出众,跟的女人就多。因此,远近都知道他不是一般地骚。教育落后的农村,象达道人这样有点文化,人又长得比较可以的,成了当地的凤毛麟角。

人称“化生子”的达道人,聪明与无聊都很出色,连做道场的唱词也别出心裁。老太婆似的薄薄嘴皮,象是将古今天地,诸人诸事都刻在上面,鱼肚般的舌头将两片嘴唇一舔,就如开闸放水,说、唱、念、吹滔滔不绝,打油诗、顺口溜、四六句,对偶句、律诗、绝句,散板、戏词、谚语等各样货色齐备。一场道场每天十几个小时,总是念念有词,决不间断。或许真还有些基本的功夫,他既做巫婆还做鬼,直至将亡人送出门,全凭他那副伶牙俐齿,三寸不烂之舌敷衍。尽管多数是些五花八门无书可对的即兴私货,却赢得了占农村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文盲半文盲的喝采,收益虽不丰,活计还是不断。

达道人正式重操旧业做道场后,因生活方面勉强过得去了,就自认为根基已稳,渐渐地不愿理人,不太爱与人说多话了,似乎他已进入到了另一个境界。在他眼中,当地人好像不屑一顾,即使偶然与人搭讪两句,也尽是些别人听不太懂的因缘业报,诸行无常之类。社会上的人也怪,多是服严欺柔,吃软怕硬,达道人愈是綦奚利屐,故作高深,显出个盛气凌人的样子,别人就愈加恭敬他,甚至他做道场时,丧家连他想吃什么都得征求他的意见。

达道人为了显示他的与众不同,点的菜也要让人费脑筋去猜想。他喜欢吃猪舌不直说,而是说弄盘“皮里面的肉”;想吃猪肚却说成炒个“肉里面的皮”,还有什么皮打皮(猪耳朵),皮吊皮(猪尾巴)之类。其实,他在家里并没有这许多讲究,一碟蚕豆、几片生莴笋醮酱油下谷酒是常事。农村也有懂几句旧书的,有人见他那样牛气,便鼓捣那有点文墨的去试试达道人到底有无真才实学。

问:“你既是做道场的,请问何谓崩薨卒殇和不禄?”达道人心有成竹地笑答:“福禄康宁,固人之所同欲。死亡疾病,亦人所不能无。惟智者能调,达人自玉。所诘幼学琼林,有何难哉!天子死曰崩,诸候死曰薨,大夫死曰卒,士人死曰不禄,童子死曰殇。”问的没秩序,答的如背书。

问及释道鬼神,他也给你来一段:“如来释迦,即是牟尼,原系成佛之祖;老聃李耳,即是道君,乃为道教之宗;波罗犹云彼岸,紫府既是仙宫。颜子渊、卜子夏,死为地下修文郎;韩擒虎、寇来公,死作阴司阎罗王。”该人不但没有难倒他,还说达道人养气近术,谈道近禅,那本事降得火龙,伏得猛虎,简直陆地能通仙,如何了得。

村夫们更是对他崇拜得象神仙下凡,有人捧他,达道人暗自高兴,愈加自视清高,更不轻易和人说话了,似有人之形,而无人之情。道不道,佛不佛的,也许这是在显示他的道行高深?抑或用以远小民,省是非的处世哲学?然而,他做起道场来口若悬河,与平时的表现判若两人,尽管对象是手冰脚凉的僵尸,他却对他(她)们诚惶诚恳,作鼓正襟,振振有词。仿佛躺在地上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他的老师在听他一篇一篇地背诵课文。

村民说,达道人不大与活人讲话,跟死人却聊得非常投机,象是要把平时憋在心里的话,全部泼在死人身上似的。他做道场的水平,堪称临江一绝。闽南腔悠扬悦耳,阳春调字正腔圆。一套锣鼓,四门响器,外加一个木鱼,一个喇叭,脚踩手敲,连吹带唱,以至悲歌催人泪,道情感人心,把个死人场面弄得热闹非凡。

就连他那张挂在堂屋正中的彩色招魂幡,当地人从来就没有见过,遮幅大得足足可以挡住一堵墙壁,上图:三十三天如来佛祖、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等群仙毕至;图中:十八地狱韩擒虎、寇来公一类阎罗阴司府的一干官员尽具其上。达道人深更半夜不寂寥,也许就因为有这帮合作伙伴陪着他。

达道人做道场,套路之多,花样之繁,简直可以编成一本厚厚的教科书。从鸣锣开道,到安魂送鬼;从过“奈河桥”到念“血盆经”;再到访阴山,寻二十四孝,可谓过五关斩六将,弄鬼妆吆,无所不能。道场时间如拉橡皮筋,可长可短,长则七七四十九天不限,短在三天五日也行,有如饭馆点菜,丰俭由君。有钱人家让他闹过够,家境贫寒的,走走过场也无不可。他唱道情是分对象的,唱词有完整的唱段,也有即席发挥。这要看情况而定,有时因招待不热情,便胡扯八勒地一顿乱抽,什么—

对门山上龙吊水,洞庭湖里鸟砌窝;

公鸡下个紫色蛋,毒蛇咬了板凳脚。

达道人在当地是个名人,人坯子也比一般人长得好,村里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羡慕他,甚至想嫁给他,但又不知他在外面那么多年到底有无妻室,又是个做道长和死人打交道的想起来都怕,而且他的绯闻也不少,加上封建保守的农村人言唧唧,纵然想爱他也难于启齿,无从传情达意。一些女孩子只好站在菜园子里发痴,靠在茅厕门边,偷偷地躲在低暗的窗子里面远远地看着他,暗地里与他不明不白地无法统计,反正传闻不少。

达道人道貌岸然,但可不是释迦牟尼远离肮脏血腥,回避争吵不睦,不与淫秽为伍,恪守十二苦行的高憎。他虽然也唱些“绫罗帐内阴司府,鸳鸯枕上尖刀山”等正儿八经的道情,要说对欲界、、空界的涉及,远比他常年累月的那套把戏研究得更深,尤其对男欢女爱一类的道情词语,简直自成一家。他把《百家姓》、《三字经》随心所欲地改成—

满伢子挑杂货赵钱孙李,两公婆上床去雷贺黎汤……

人之初性本剡不剡就骚,性相近习相染卵成一团……

如果对你招待不满意,他就会乱七八糟骂一顿娘—

不给钱,不管饭,每餐两个山药蛋(土豆)。今日死你爹,明晚操你娘!请起亡灵上天哩—堂哩!咣—铃咣—铃咣!

碰到年轻貌美的围观妇女或守孝女子,他就要编些无聊的词儿调戏人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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