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午杨薇儿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偶尔偷偷看看认真工作的元昊，表情甚是古怪。看得元昊心里窃笑不已，小丫头就是小丫头，什么都写在脸上。

罗源县城污水项目部经理的任命通过集团班子讨论已经确定下来，杨副经理升为项目经理兼党支部副书记，这是元昊预料之中的事情。

元昊起草了干部任命文件，刘志新核稿签了字，让他找徐总经理和杨书记签字核发。

杨书记在文稿上签了字，看着元昊问道：“小元啊，你参加工作已经多久了？”

三年来，杨书记对元昊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恩”“好”“就这样”。领导突然关心起自己来，元昊有点受宠若惊，恭敬地答道：“杨书记，我一毕业在大宏工作，已经三年多了。”

杨书记“哦”了一声觉得挺意外，笑着说道：“三年了啊，不容易啊，很多毕业生都是熬不过两年就走了，小元你立场还是挺坚定的。昨天刘部长提出因为工作太忙，需要一个要党委管理支部副书记，我也同意了。最近中央不是提倡干部年轻化吗？我看小元你人挺不错的，也还年轻，你看你能不能把支部书记的担子挑起来？年轻人总有自己的工作思路，把基层党组织发展一下。”

元昊惊愕不已，虽说党支部副书记这个职务是个空头职务，但这意味着自己引起了集团高层的注意了，开始给自己压担子了。

大宏集团一向是党政分立，党务和行政是两个不同的系统派别，各自都有自己培养起来的嫡系。

元昊隐隐约约觉得这事不能这么草率，小心翼翼地说道：“杨书记，这事儿我还得考虑考虑，毕竟我是后辈，怕老同志会有意见的。”

杨书记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两眼，哈哈笑道：“小元你是不是太顾虑了？你考虑一下，年轻人就要锻炼锻炼自己，把视野打开一点。”

告别杨书记下来，元昊觉得背后发凉，尤其是杨书记最后两眼看得他心惊肉跳，觉得杨书记的神色有一点异样，笑起来那哈哈声中有一点夸张，那种感觉局外人是很难察觉的，似乎意味着什么。凭着元昊在圈子里训练出来的第六感觉，也无法把那种意味体会了出来，只觉得令人发冷，但却无法描绘，这么一点点无法描绘的差别是具有实质性意义的。

中午杨薇儿没有和元昊一起吃饭，被蒙静拉着走了。

元昊在楼下碰到了陈挺，两人一起到茶餐厅要了个包房点了两份套饭。元昊把杨书记和自己的谈话内容说了。

陈挺眯着眼睛喝了几口茶，突然说道：“元昊你终于上道了，不过这事儿有好有坏，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简直就是鸡肋。”

元昊笑道：“我三年前就上道了。”

陈挺笑着说道：“圈子里不是这样算，圈子里干一年是一年的资历积累，每一年都很重要，最关键是你为谁卖力。”

元昊突然醒悟过来，三年来自己真的只是为公司工作，还真没有为谁卖力。日啊，这么看来，自己三年是虚度了。

陈挺叹息一声道：“杨书记这是在向你索取啊，俗话说索取总比给予好。他给你压个担子，名义上是给你好处，实际上是要你买他的马，买他能赢。元昊你还年轻，别站错了队列。你看看监察部的徐副部长，因为站错了行列，若是真的凭着他的能力早就上去了。你是做干部工作的，这些事情应该比我清楚。元昊你刚出校门时也就是混混脸熟，见见世面，现在的你也不再是血性未凉、书生意气的毛头小子了，也该找个靠山，踏踏实实地混混资历了，不然到了最后还是两边都没有着落的自由人。”

元昊突然觉得有点发冷，自己还从来没有站在这个角度考虑这个问题，一边是书记，一边是总经理，自己手中一票究竟要砸向谁？

元昊心里戚然，强笑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自由人有什么不好？像陈老师你一样，不用看张三李四的脸色，不必向王五赵六倾诉委屈，挺起来是一条汉子，活着也潇酒。。”

陈挺认真地说道：“元昊你错了，我不是自由人，我只是个过了气的人，被凉在那里吹风等死。我是有一点自由，那是点小自由，真正把东西一把抓在手里了那才是大自由，东西，明白吗？”他把五指张开，又紧紧握住，举了上去，仿佛手里举着千斤重物一般。

元昊知道，那东西叫做权力。权力是一切的源泉。拥有了权力似乎就拥有了一切，你就有了幸福的、快乐的、荣耀的源泉，权力会令你的生活惬意无比，令你的生命辉煌无比，就算别人看你也是带着一种瞻仰的敬畏。

陈挺说道：“元昊你在公司要注意一点自己的言行，不要给别人抓住把柄。劝你，劝你以后吧，少跟施总说那么多，省得别人说闲话。”

元昊一愣，知道他在说前任施总经理的事情。那是一个可怜的老头，没事就在大宏楼前晃悠，似乎想找回一点昔日的感觉，可惜每次都是遭受冷眼相对。但他似乎对已经失去多年的由权力派生出来的虚拟的尊严恋恋不忘，至今还看不透这个事实，沉溺于往昔不可自拔。

两人分开回办公室，因为陈挺认为元昊不应该和他走得太近，以免落人话柄。元昊在电梯里遇到了徐天川总经理，像平素一般热情地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