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对方还有三十多人并且已经没有弹药了,聂士诚挥手制止了清兵的射击,执着战刀就带头冲了下来。只有让士兵们亲手劈杀了日军才能让他们消除对日军的恐惧,才能真正鼓舞起士气!
五、六百名急于复仇的清军围着三十余名残存的日军,后面能发生什么事儿,就不难想象了吧?!
“娘的,真他娘的爽快,终于出了口恶气~~~”姚良才满脸兴奋地嚷着,手中滴血的战刀犹自挥舞个不停,这可是他刚才砍翻六个鬼子的见证。
对于这位平日里大咧惯了的长官此时的失态吵嚷,一众战后余生的清兵并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他们此时要么就是静静地坐在地上,要么就是打扫战场、要么就是相互包扎伤口,要么就是满脸期许地看着聂士诚,要么就是低声地说笑着······总之,此时根本没有人过多地注意姚良才。
“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南下公州还是绕到北上平壤?”在一个小土坡上,胡毅甲向身旁的聂士问道。
“你说呢?”
“大人,标下认为绕道北上是目前唯一的出路。”胡毅甲回答的斩钉截铁。
“哦~~~”聂士诚转过身盯着对方:“为什么?”
胡毅甲略一思付,字斟句酌道:“我军是入朝诸军中战力最强之部,如今连我们都败了其他诸军就更不可能轻易挡住日军了。北洋援军至今未到而日人援军则可从南朝鲜任意地方登陆上岸,我军没能一举歼灭大岛旅团平定汉城已失先机,成欢之战更是损失惨重而新营又不知所踪,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平壤以南尽皆沦陷之势已不可挽!就算我们到了公州又能怎样?!叶部军备松弛,操练懈怠,战力不堪,就算全军抱定必死之心恐怕也阻挡不住日军。况且,况且~~~”
“几十年的老伙计了,还有什么不能说呢!说吧~~~”聂士诚轻声说道,语气甚是平静。
胡毅甲也放开了,什么都不顾了:“叶督的为人你也知道,贪财好色,贪生怕死,早就没有了当年锐意进取,勇猛无畏。我们跟日军鏖战的时候,他驻军公州却坐视不理,毫无作为,根本没对日军起一点儿牵制作用。今我们数百残兵前往公州,只能使他更加畏惧日人,说不得,当我们到的时候,叶督已经带人北撤了。大人三思啊~~~”
“北撤,如果我们北撤了,那么新营怎么办?聂某绝不相信他们已经被日军给消灭了,虽然音讯断绝但是聂某始终坚信他们就在汉城附近。此时我们已经战败,如果叶曙青(叶志超的字)也率军北撤,那么新营岂不是真的成为孤军了?如果我们南下不仅可以及时得到休整,还可以留住盛军,到时候能够和曙青合作消灭已是疲师的日军更好,就算不能,也可以牵制日军让新营多一份安全。”
不待对方回答,聂士诚接着叹道:“一千多人呀,都是咱们芦台防军最棒的小伙子,不可能这么快就全军覆没的。不管怎样,咱们这些老人不能轻易放弃他们!”
胡毅甲本就不是固执之人,先前多次劝谏都是为了能够让这些残兵顺利北撤,给芦台防军保存些家底。然老长官聂士诚不听劝并且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继续劝下去不成?!至于新营,他可不认为这个编练不到一年的新营能够从疯狂精锐的日军手中逃出。
底层的士兵可不知道上层的这些曲曲折折,他们只知道在聂大人的带领下他们打败了追击日军,跟着聂大人他们就能够活着回到家乡。现在大人说往南走,咱就往南走呗。
事实上,聂士诚还是高估了叶志超。当他带着数百残军赶到公州江边的时候,就看到乱哄哄的一大群清兵猬集在南岸忙着争夺渡船,而那些渡过江的清兵也是混杂在一块儿,官、兵不分,吵吵嚷嚷混乱不堪。
“去问问怎么回事儿。”聂士诚指着前边的混乱人群下令。
姚良才二话没说带着几个士兵就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你们是哪个营头的?前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叶军门呢?”聂士诚急声问道。
“禀、禀、禀大人,小的是‘盛’字营的,叶军门让我们渡江后向北撤。叶军门在哪里,小的就不知道了。”那个被带来的叶部士兵,颤抖着身体回道。
要是平时他这个小兵也绝不会如此不堪,哪怕对方就是练军的总兵、军门,也不会如此这般。这些年来他们“盛”军一直驻扎在天津,被当作北洋的真正嫡系看待,再加上统兵大员叶志超不仅是北洋红人更兼着直隶提督这一要职,而他偏偏却疏于整顿营务。如此一来,这些“盛”军兵将自然就骄横起来了,甚至于其他营头的把总、千总他们都敢当街殴打,只要不是自家的长官,哪怕就是副将、总兵也不放在心上。
面对这些刚刚经历了血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浑身上下到处洋溢着凛然杀气的聂部诸人,他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开后,聂士诚对着胡毅甲苦笑道:“真让你给猜对了~~~”
“怎么办,大人?”姚良才问道。
聂士诚没有回话只是看着胡毅甲,而胡毅甲则只是漠然地扫视乱军。半晌后,他终于开了口:“大人,看来叶督是铁了心要北撤。劝恐怕似劝不住了。”说到这里,胡毅甲却停了下来。看到聂、姚一眼,握紧双手森然道:“如果大人真的想要叶督驻守公州,可以效仿楚霸王旧事!”
“不可!我与曙青同朝为官,俱受恩相提拔,还是乡党,怎么能够做这种事儿呢?!还是尽力地劝他吧,个中利害他还是能分清的。”聂士诚正色说道,但是却显得的气不足。
糊毅甲摇了摇头,心中长叹一声——大人就是待人太诚挚了,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是一个总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