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骑士一路狂飙而来,马后一片尘土飞扬。可是,这骑士速度虽快,手上缰绳却抓得不慎牢,腿也夹得不甚紧。
“这人……怕是受了伤!”韩钟鸣周脸色十分凝重。叶未然虽不会骑马,但是马上人颠簸得如此厉害,看来确实是出了什么问题。
果然,那马又疾驰了百余步,马上人一个不稳,坠下马来。
叶未然一惊,急忙站起来,道:“韩大哥,那人坠下马来了!我们去看看!”
韩钟鸣应了声是,随叶未然一并跑到那坠马骑士身边。
那骑士穿一身赤色军装,正是昨日叶未然所见的赤衣军。叶未然左手一把扶起那骑士的背,发现那骑士的背上竟中了只闪着青色光芒的锥刃,而那骑士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昏迷了。
“平江守的兵卒!”韩钟鸣道:“这穿赤衣的是平江守的军队!”
叶未然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碰到的那支赤衣军是平江守的人。他倒不在意这个,只是觉得应该赶快把人就醒。
“小二!拿碗茶来!”
小二一脸紧张端了一壶茶来,又慌慌张张跑回去了。
叶未然往那骑士的嘴里灌了些水,不见他醒转,便又使劲儿掐了掐他的人中,仍旧未醒。
韩钟鸣也显得有些紧张,稍一思考,便从袋子里取出来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两丸红色的丸子,递给叶未然,道:“快!就着水让他服下去!”
叶未然手忙脚乱地取过丸子,和着水让这骑士服下。好在这骑士似乎还有一丝清明,并未呛着。
喝了水,服了韩钟鸣的药丸,那骑士本已如死灰一般的脸色稍有好转,但是背上中了锥刃的伤口,仍旧是血流不止。叶未然想先取了这支暗器,再帮他将伤口包扎上。想到此节便要伸手去拔那锥刃,却被韩钟鸣一声“且慢!”给喝住了,韩钟鸣二话不说,先撕了衣服上一块布,用布包着这只锥刃,缠了几圈,才用手猛地一用力,将这支泛着青光的锥刃拔了出来抛在一边,显然是察觉到上面有毒。
“呃啊……”那骑士吃痛之下惨叫一声,终于醒转过来。
“醒过来了!醒过来了!”叶未然一脸喜色,韩钟鸣也是轻松许多。
这骑士一醒过来,便警觉地看着四周,察觉到四周没有危险,才开口谢过了叶未然与韩钟鸣的救命之恩。
韩钟鸣看着这骑士,问道:“你可是平江守的兵卒?”
“正是……你是……”这骑士似乎想起来些什么,但又不能肯定。
“我是平江国兵备佥事韩钟鸣。你是谁的部曲,何以如此狼狈?”
“啊!韩佥事!是你!”那骑士显然是知道韩钟鸣的,“韩大人!标下是昭文将军孙舜武的亲兵侍卫高更明!”
“嗯……高侍卫,你一人一骑狂奔到此,莫非孙将军他……”韩钟鸣眉关紧缩,沉声问道。
“韩大人明察……昨日牛家村一战,孙将军全灭了安江守麾下童一正所部三千人,却不想晚间竟被敌将郭开元和叛将秦恭两部人马袭营,我军虽英勇作战,但实在是兵力不济,终于败退到真武山一线,固守待援……”
叶未然在一旁听着,才知道这韩钟鸣原来是平江国的一个官,而自己昨天看到的那个年轻将领,估计就是孙舜武了。他心里道:孙舜武所部白日全歼了绿衣军,大胜之下势必有所懈怠,晚间被人袭营敌不过也是情理之中。
“那孙将军那里还剩下多少人?”韩钟鸣显得有些着急。
“咳咳……”高更明咳嗽了两声,抓起叶未然手中的茶壶,狠命灌了两口,道:“孙将军所部……还有六千余人……标下这正是奉孙将军之命,前去程老将军那里去搬救兵地……却不想半道上有人偷袭,标下中了一镖,拼死跑到此处,实在顶不住……”
韩钟鸣听说还有六千余人,心中稍安,略一思忖,便道:“军情紧急,高侍卫,你这样子是没法儿去程将军那里了。如此,就由我代你去搬兵,你看如何?”
高更明受伤已深,骑不得快马,这样安排他自无不允。韩钟鸣转头一看叶未然,道:“小兄弟,这月见城恐怕老哥我没法儿带你去了。此处向西,便是平江国腹地了,你只需沿着官道一路向西,大约行个二百余里,就是平江国治所月见城了。你若到了城中,往北门去找韩府,便是我家。你只要说是我的朋友,管家就会把你安顿下来地。”
叶未然听了,心中突然一软:自己与韩大哥不过是萍水相逢,一日的交情,韩大哥却如此善待自己,实在是令自己感动不已。于是深鞠一躬,谢过了韩钟鸣。
“你是……那个得失魂症的人吧?”高更明看着叶未然,突然说道。
“诶?”叶未然转身看着高更明,这个人,可不就是那天给自己银币的侍卫嘛!
韩钟鸣倒是诧异的很,叶未然便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他这才明白过来。
“如此,军情紧急,事不宜迟,我先行一步了!”韩钟鸣对着叶未然和高更明略一拱手,便运起内劲,一路向北疾走而去,那个步法……足足比和叶未然一起走时快了一倍不止!
韩钟鸣走了,只剩下高更明和叶未然两人。高更明有伤在身,叶未然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高更明身边,至于去月见城的事情,先缓一缓再说。
高更明听说叶未然要留下来照顾他,心中颇为感激,说话也和气了许多。两人一合计,觉得先去附近的城池把高更明安顿下来,叶未然再去月见城,这样最好。于是两人在茶水摊买了些肉干面饼充作干粮,准备先去最近的城池――立石城。
方才韩钟鸣给高更明的药丸子,应该是解毒止血的上品丸子。加上高更明身体健壮,那锥刃也未伤及要害,故而稍一包扎,血便止住了。只是还有些疼痛,不能骑马。于是叶未然便让他伏在马背上,自己在前面牵着马,一路向立石城去了。
行了两天的路,终于看见了一座低矮的城池,高更明指着那城道:“那便是立石城了!”
两人到了立石城时,天色已晚,城门已关。高更明在城下喊门,城上的兵卒却是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城门已关,没有再开之理,除非是紧急军情,否则擅开城门者杀无赦。
这一通话下来气得高更明直骂娘,于是在城外一阵骂骂咧咧。叶未然也甚为不豫,但是城上兵卒说的也在理,实在是无可奈何的。
说来也巧,立石城城将邵嘉楠恰好前来巡岗,听见城下吵吵嚷嚷的,不知出了什么事,便登城问话。一来二去,原来邵嘉楠与高更明乃是同乡同村的好兄弟,这样一来才让二人进得城去。
甫一进城,邵嘉楠便迎上前来,两人寒暄一番,又介绍了叶未然,高更明撇去前面的事不讲,只说是兵备佥事韩钟鸣的朋友,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邵佳楠听说是兵备佥事的朋友,还是自己好友的救命恩人,顿时客气了几分。
邵佳楠把两人带到了自己府上,急忙让管家准备了一桌酒菜。甫一坐定,高更明便把孙舜武被困真武山的事情一一说了,听得邵佳楠一阵冷汗。
“如此而言,若是孙将军那里不幸失败,立石城乃是平江国的东面第一座城池,岂不也是安江守的目标所在?”
立石城乃是平江国此次作战囤积粮草和辎重的城池,城中守兵不足三千,城池又低矮,若是为安江国部队攻打,势必难以抵挡。
邵佳楠此时心中既虚怯却又愤恨,他一握拳,一下捶在桌上,道:“都是那叛贼秦恭,竟然降了崔律,致使我平江国东面屏障尽失,实在可恨!”但是心中又想,孙舜武还有六千余人,若是程刚救援及时,说不定根本打不到立石来……一时间心中种种想法纷至沓来,搅得邵佳楠好不郁闷。
高更明虽是孙舜武的侍卫,但是却不甚通晓兵法,只是应和着邵佳楠骂那叛贼秦恭。叶未然在一旁坐着,吃着东西,见邵佳楠并没有屏退他的意思,便细细听了一番,倒是听出了个大概。
原来,这一次平江国与安江国的这场仗,都是由于平江国西陵城守秦恭叛投安江守崔律引起的。至于叛乱原因,据说是崔律挑拨秦恭与平江守江天满的关系所致。而这西陵城乃是平江国的东大门,再往西去,便是一马平川的裕泽平原,近三百余里,再也无险可守。平江守江天满当即派出国中第一将――七十多岁的老将,镇远将军、兵备令程刚,带领着四万大军,急忙杀奔西陵。
这时候安江守崔律也不能坐着看,立马也派了手下名将郭开元带着两万八千人开赴西陵城。程刚和郭开元对攻之下互有胜负,但是西陵城却还在安江国这边。就这样,双方对垒之日竟已有三个多月了。
叶未然听到这里,心中便浮现出了那个叫孙舜武的年轻将领的脸:这样年轻的将领,肯定是想出奇兵调动敌人,歼灭敌之有生力量。歼灭是歼灭了,却不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也被别人钉死了。
邵佳楠与高更明喝了几杯,便忧心忡忡地先行一步了。高更明也不跟他客气,带着叶未然继续吃着。
“叶兄,我敬你一杯,谢过叶兄救命之恩!”高更明举杯朝叶未然一比,自己先饮了,又向叶未然比了比空杯。
“高大哥言重了,救命之恩实在不敢当呀……”说着,叶未然也举杯饮了酒。这酒乃是度数极低的米酒,喝起来香香甜甜极是可口,便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高更明帮他斟上酒,突然问了句:“叶兄莫不是哪里的僧人?否则,头发何以如此之短?”
叶未然一愣,嗯?原来这个世界也是有和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