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然和江天满聊了几句闲话,这才离开了国守府。平江国的岁末参觐使团,也将在三天后向北都平安而去。叶未然在团中担任参觐副使,而身为正使的,便是担任着朝廷官职平江丞的大公子江正风了。
虽然说叶未然已经断定马全胜那事绝非大公子所为,但是知道是和大公子一块儿出使,心中还是隐约有些芥蒂的。
不过江正风倒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每每见到叶未然,仍旧是一副温恭有礼的样子,上前和他寒暄了几句,却让叶未然生不出什么恶感来。
“大公子,不知道我们从月见出发,要多久才能到达平安都呢?”叶未然坐在马上,问着旁边马上的江正风。
“这个……一般从月见到平安都,只需半个月;若是途中下雪,可能要拖个十天吧!”江正风仰头看看铁青的天幕,喃喃道:“看起来,再往北几天,应该就要下雪了……”
“如此,岂不是要误了岁末参觐的时间了?”叶未然怪道。
“呵呵……叶将军放心,虽说是岁末参觐,但是陛下召见诸国使臣,都是在春节后了,所以时间上倒也不是那么紧。”
“哦……原来如此。”叶未然回头看了看后面并不算长的队伍,想起了出发前装上车的一大那堆茅草,忍不住问道:“大公子,难道……我们这次参觐,就只带上那些……茅草?”
大公子笑笑道:“那是自然。叶将军莫要小看这些宣化草,这可是当年太祖皇帝定下来的平江国特产贡品。”
“这……”叶未然有些糊涂,道:“太祖皇帝要这些……呃,宣化草干什么?”
“叶将军有所不知,这宣化草乃是平江国特有的一种植物,宫中酿酒和滤酒时都是必不可少的。”
叶未然心中这才算是明白过来,半晌,才道:“这太祖皇帝实在宽仁的紧,一年只向平江这偌大的地方要一两车的宣化草,如此一来百姓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大公子点点头道:“正是。只不过,现如今虽说皇上仍旧只需这些宣化草,可是诸国国守和土豪,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我曾经听说岷江道诸国征战之时,曾经将税赋加到过九成,逼得百姓易子而食,那种惨况,实在是……”
叶未然自然在那一世也听过人吃人的惨剧,心中一凛,沉声道:“诸国征战……果然是惨烈异常,果真是苦了百姓了……”
大公子默然不语,只是看了一眼四周有些苍茫的关山,轻轻道:“就要出平江国之境了。”
*
从平江国到平安都,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经过向北经过中原道宋都、河阳、河阴三国,向北入京畿道;二是向西经过临江国再北上关中道,向东进入京畿道。叶未然和大公子盘算一番,觉得不久前和宋都国开过战,关系正僵,怕入了其境会有危险,故而改走临江关中一线。
众人使命在身,沿途不敢停留,只是在沿途各城采买了食品和饮品之后便匆匆上路。这一点倒是让叶未然有些可惜――他正想趁这个机会更好地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只不过现在没人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至少江正风没有考虑这个问题。这一路上,叶未然只是看了些城池和人口的大致情况,果然和冯宣当年对自己说的情况比较吻合。临江国和平江国的城池数量差不多,人口也接近;但是一进关中道,就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一路上城池渐多,人口也越发稠密。
一行人马不停蹄向京畿道而去,果然在路途中遇上了大雪,速度慢了不少。所幸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众人到达平安都的时候,刚好是十二月底。
“这就是平安都!?”叶未然看着不远处那一座虽然巨大,但看上去却是有些残破坍圮的城池,惊奇地问道。他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座城池,会是这样一个大帝国的中心所在。
江正风苦笑道:“正是平安都。……这平安都自从‘元和之乱’之后,屡遭战火,城墙破败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叶未然摇摇头,叹了口气,默然无语。
一行人来到城门,向守城士卒说明了来意,便有人将他们带往诸宸馆。一路上叶未然看了看城中的居民,人口十分众多,衣着也甚为光鲜,神色间仍是一副首善之地住民应有的高傲。
这诸宸馆乃是接待四方臣子的地方,果然,在叶未然一行来之前,在馆中已经有了多国使者。这些人叶未然自然是一个也不认识,好在江正风来了不是一次了,许多使者与他都是熟识的,便一个个上来打起了招呼。
“原来是平江尉大人,呵呵……老朽阮明桓,有礼了!”江正风正和旁边几人说着,突然从旁边走上前一人,六十十多岁的光景,生的黑黑瘦瘦,满头花白,个子不高,颇有些营养不良的感觉。
江正风连忙对着他一礼,道:“原来是交趾丞阮大人!晚辈江正风有礼了!”
叶未然这才知道,原来江正风是有朝廷官职的。别看平江尉听起来官儿不大,但是却是确确实实的正四品的朝臣,名义上还是平江国全国的军事首脑――当然,一切都是名义。
交趾国和平江国一向交好,阮明桓前来,江正风自然不敢怠慢,对着众人团团一礼,便和阮明桓来到一处厅中。叶未然跟在江正风后面,也在厅中找了个座位坐下。
三人各自落座,阮明桓看了看叶未然,问江正风道:“莫非这位就是叶未然叶将军?”
“正是,叶将军,这位是交趾丞阮明桓大人。”
叶未然笑着给阮明桓见了礼,阮明桓眯着眼瞧了他两眼,见他神色清正,双目炯炯,笑道:“英雄出少年,真是所言不虚。……只不过,老朽糊涂,不知道平江守大人是如何考虑的……”
江正风脸色一僵,低声道:“不知道阮大人此言……”
阮明桓摇摇头,道:“平江国与我交趾国一向守望相助,亲如兄弟,贵国能有叶将军这样的良辅,于我国而言也是极大地好事。只不过这回平江守大人让叶将军来此,就不怕宫内卿大人请一卷圣旨,将叶大人留在宫中?”
江正风皱了皱眉,思虑片刻,才道:“阮大人说得有理,晚辈也正为此事着急。”
叶未然见二人这般严肃,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道:“大公子,阮大人,你们这话,说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宫内卿大人也未必就是这个意思。”
阮明桓嘿嘿一笑,道:“叶将军,你年纪轻,我说句倚老卖老的话,你莫要怪我无礼。老朽自从入仕以来,听说的、看到的他国被宫内卿大人借着圣旨挖走的人才,不下三十人。所谓成例在先,不得不防啊!”
江正风也点头道:“确实如此。今年叶将军连续打了两场精彩绝伦的好仗,宫内卿大人对你别具青眼是大有可能。”说罢,二人都看着叶未然,似乎在等着他发话。
叶未然沉默了半晌,道:“两位的意思我已经明白,未然到时自有分寸,请二位放心。”
三人正说着,外面却来了个身着白色官服的小官走了进来,对着三人一礼,道:“请问哪位是平江尉大人?”
“我就是,请问大人有什么事?”江正风起身一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