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_终极防线续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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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1 / 1)

除了那辆拖起浓烟的双厢客车,天地间便只有二色:天的银灰与地的枯黄。

客车连续行驶了数小时,色调恒久不变。戈壁平坦而无垠,连间杂的灌木也无法回避其枯黄主调。数百公里,原野上不见一只蹦跳活物。

客车只看外观便知早已属报废品,前厢窗玻璃大多不见,后厢则勉强用铁片、动物皮革、胶布、塑料胡乱堵口,用于帮助旅客在戈壁上并不罕见的沙暴中略作抵抗。烟、沙、垃圾和被晒化了的胶把金属外壳染的五颜六色,上面甚至有弹孔凹痕和血迹。

这样的车决不会发自大陆上任一个合法的运输公司。

又摇晃了不少时光,驾驶室内的中年肥胖司机眯了好一阵眼,总算发现了七八百米外一根孤零零竖立着的站牌。运起粗短却灵活无比的五指,在林立的操作杆中乱拨一通、调了调方向、同时让车速慢慢降了下来后,肥胖司机朝身侧一根铜管吼道:“行了!别添煤了!”然后车速降的更快了。片刻,“啪”一声,地面一块铁盖朝旁翻出,一名从头黑到脚的瘦削青年从中艰难挣扎而出,直起身后,虽然没敢仔细拍打,还是忍不住跺了几脚,抖落不少黑灰。

机车头虽外观与车厢一致落魄,不过要高大极多,驾驶座距离地面起码有三米高度,下面有轮机舱,车组人员休息舱,射击舱,避难所,以及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旮旯设施。刚才少年爬出的地方本来是装逃生设备用的,不过所谓的“逃生设备”塔克一家从没见过,只是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在被从垃圾场里拯救出来以前,这辆机车头曾行驶在海上,甚至能在天上飞。当然所谓的“海”,塔克【taker】一家也没人见过。即使现在,这个大家伙马力还是很足,喂得够饱的话,拖上七八节满载的车厢也没问题。

肥胖司机朝尚未合盖的“逃生舱”睥睨一眼,下面闪动着一些或红或绿的怪光,一些缝隙还汩汩地冒着黑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他狠抹了一把脸,搓下不少细纱,回头怪异地瞥了黑青年一眼:“行啊瑞克【rick】,没丢你父亲老比图【betel】的脸。”还想在年轻人肩上重拍几下以示鼓励,不过手抬起又放下了,只是又加了一句“也没丢我‘荒漠飞侠’霍德【fodder】的脸。”

“什么飞侠乱七八糟的,人越老呢~脸皮越厚。”

“拉法……”肥胖司机霍德被扎了般跳起,回身,只见后面的帘布被挑起,妻子拉法【daraf】风风火火随声而入。拉法――霍德爱极至怕极的妻子,当年的小镇一枝花,即使人近中年,身材稍稍走样,且粗布荆衣,风尘仆仆,眉眼轮廓中仍残留着旧时的清丽。年轻时的霍德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才夺美而归,几十年相濡以沫,霍德对她是又敬又怕。“你怎么来这边了?这里乱得很,你还是呆后面去……”的确不是一般的乱,横的竖的软的硬的钢管和缆线铺了一地,稍一不慎必然绊倒。

“舅妈。”青年退后半步,拘谨而恭敬地称呼道。

“后面也好不到哪。”解下围裙往旁一扔,“是不是干坏事怕老娘看见?”

苦笑,这地方还能干什么坏事?霍德两掌重重挤压了肥腮几下,以让自己看起来严肃点和正直点:“一,喝酒没有!”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吸烟也没有!”再一指黑瑞克并侧身以示撇清,“烟雾是那来的!”

司机妻子拉法白了自家男人一眼,在有些局促的青年肩上推了一掌:“去后面收拾下。”待青年“哦”过一声,拉法翻掌一看,一团漆黑。

“不会爆炸吧?”拉法扬扬眉,手往哭丧脸的丈夫衣服上蹭掉黑灰,眼睛却朝脚边黑舱望去――夜里着实起过几声巨响。含嗔白了丈夫一眼:“那醉鬼比图鼓捣出来的古怪,你也敢往车上带?还是扔掉的好。”

“拉法,别,别~”丈夫急忙拉住作势要往下爬的妻子。昨夜一晚风沙,戈壁上的旧车辙转眼就被抹去痕迹,无踪可寻,要不是这“古怪”,要不是瑞克声称会用而且的确发挥了点用,这车说不定真得兜圈子兜到油尽灯枯。

夫妻俩嘻嘻哈哈了几句,没多久就消沉下来。两人盯着不远处的站牌――没有人,等车的乘客一人都没有。

无声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不可以再往前开了。早在一个停泊点以前就没人上车,要是再空车这么走下去,老本都被蚀光。

当家男人被妻子安慰几句后,懒懒地把身子塞回入座位。司机妻子则挑起布帘踏着铁皮当当当当地朝后面走去,路过轮机舱的入口,只见两片翻盖之间雀跃蹦出几名懵懂不知世事的半大少年,然后响起一片姐姐婶婶姑姑阿姨杂七杂八的问好声。弟弟泰拉克斯【telex】则在一旁低头吸烟。

见红凉靴在鼻子前停下,泰拉克斯急忙狠抽几口,摁灭,剩下的半截眼见就要弹出窗外,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舍地缩回了手,塞入了兜里。泰拉克斯不喜欢穿机车工服,但是工服有个好处他挺喜欢――兜多,两手杂耍般地一阵眼花缭乱后,任谁也看不清罪证去了哪里,接着下面蒙混得好的话,就又能挣得将来的几口逍遥。“拉法姐姐。”他拍拍手站起来,吸了吸鼻子,不敢往前看,只好扭头望向外面的风景,“嗯,嗯,那个,煤快要没有了。”

“哪来的?”音调比在驾驶舱时候高多了。

泰拉克斯转回头一脸凝重:“所以要尽快采购补给才行……”话音未落耳部传来一阵剧痛,牙马上就龇了起来。“哎呀,姐姐快放手……”郁闷,长这么大了,还是要被姐姐这招揪耳朵治得服服帖帖。听见近旁肆无忌惮的嘻哈,泰拉克斯忍不住抬脚去踹那些不肯远躲,留连在附近灵活闪避的调皮鬼。

“哪、来、的?”这次凑的足够近,再也不能装听不见了。泰拉克斯一边吸凉气一边赶紧答应:“后面、后面的先生给的。”

拉法放过了“罪犯”的耳朵,转而探手去搜赃物。泰拉克斯乖乖地没有反抗。

没收了赃物,拉法细细打量起这个足足比她小二十岁的弟弟。虽然不到二十,还不算成年,不过个子已经比自己高一个头多了,揪耳朵都要微微垫脚。身材说不上健壮,但是匀称,额头宽阔,眼睛深邃,简直和父亲年轻时一样,只有头发不同,是偏红的棕色,而且不卷,这个比较像哥哥,应该都是遗传自母亲。一想起长兄,拉法表情就黯淡了下来。

“孩子们!下锚了!”外面传来丈夫的高声吆喝,几个半大少年呼啸着从舱门咚咚跳下。“别挤!摔着了没有饭吃!”等反应过来再说,有点晚了,上层舱已经毫无人影,拉法无奈地摇摇头,回头,再看看面前这眼珠乱转琢磨着合理从自己面前开溜的少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泰拉克斯,烟这种东西,还是少抽的好。”

“哎呀姐姐,你是我姐不是我妈,不要装出这样老气横秋的好不好?”

“唉,这世界改变了这么多,飞机没有了,广播没有了,连电都没有了,为什么这见鬼的烟酒这两样东西却能留了下来!”

“姐姐,好的东西才不会被淘汰对嘛?”

“……除了沙尘还是煤灰,再抽烟,难道你的肺不要了吗?想想你的哥哥,还有父亲,你想变成他们那样吗?你要知道,我们家很穷,没钱看病,别说联合医院,连普通的黑市医生都看不起,呜呜……”

说着说着,拉法捂着脸哭了起来。泰拉克斯内疚地搂过姐姐,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胸膛前,好让她哭得舒服一点,挠挠头,笨拙地安慰起来,只是,诸如“其实咱家也不穷,至少被抄家前不太穷……”“好吧咱家的确很穷,那样就不会有太多钱买烟买酒对不对?也就是偶尔有人送点,死不了人的……”“沙漠的水是很贵的喔!”等等这种低劣的安慰只是适得其反,让妇人从压抑的啜泣变成了放声的痛哭。

虽然哭声更大,拉法的心情其实已经好了不少。又收束回了啜泣,心里想着都已经有点忍不住笑了:这孩子,平常挺聪明,可遇到自己哭,就变得愣愣的笨嘴笨舌的了。

后面的先生?对了,后面车厢还有人呢!而且的确,沙漠里水是很宝贵的。哭了一阵舒服多了的妇人稍微冷静了下来,抬起围裙抹了抹脸,梳理了一下几缕乱发。嗯,该去看看后厢那位先生了――那个怪人――抵达这个客运站时车上仅余的最后一名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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