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夜雾照常如个白色幽灵般在家宅内四处游荡,夜风烈烈地穿梭而过,最后残留在枝头的凤凰花纷纷扬扬,破碎得恍如青石上飞溅上去的斑斑血渍。
案上紫金色的兽首铜炉吐出淡白的烟雾,丝丝缕缕,柔和的灯光下,清晰可辨,流连得一室生香。
小黑软在轻衣的怀中,长长的眼睫时不时扑扇一二,翕合间偶然瞥见眼波似碧水微漾,竟是极不甘心就此睡去。
南宫青锋微微蹙眉,掌中的青瓷茶盅渐凉,她漆黑的瞳仁仍固执地微亮着,恍如这一阖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一般。
默算时辰,他搁下茶盏,今夜云层偏厚,星藏月隐,漆黑如浓墨晕染而就。
“爸爸,”其上的水晶吊灯,柔和璀璨,雪色纱衣摇曳出一片朦胧,乌木楼梯光亮如镜,映出那纤细的一抹身影,“你要走?”
“你下周又要开学了,注意休息。”他的嗓音很是平淡,恍如只是临时起意一般,徐徐道,“那事就那么着吧。”
小黑蓦地睁圆了黑亮的瞳仁,望定他。
身周绵绵甜香缠绕不去,透过浓浓迷雾,只看得清他脸上那一双棕褐色眸子,平静得宛若传闻中连飞羽都会沉的怒海,似什么都不能激起他眼中的涟漪。
有一种悲伤的绝望弥散在她的心底,有一种天之骄子的傲气凝在他的眉峰。
好冷酷的人,好骄傲的心。
樱唇薄抿,唇峰分明,稍稍流泻出的孩子气中带出几分煞气,凌云的气息微弱且极不稳定,离这越来越远,往南,不是兰亦安住的方位?
南宫青锋知道她在打量自己,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自幼,对这样的目光就习以为常了。
眸中神光湛现,透出一抹狠厉,她仰起头,迎视他波澜不惊的眼神:这种事,你情我愿,你凭什么这么折辱他?
这时,南宫青锋忽然抬眸看住她,璀璨若星的乌眸深处一掠即逝的寒芒,冰冷入骨。好熟悉又稀罕的刹那,他眼中薄含笑意,是杀气,多久没见过这么纯粹得不加掩饰的赤子眼神了?
长长的眼睫一动不动地伏在姣白的小脸上,宛若黑色蝴蝶停在莹白的莲花上。南宫青锋沉静冷然地看着她,眉心那灼热朱砂,潋滟一如飘飞的凤凰花花瓣。
即使以他阅人无数的眼光来衡量,这少女的姿容也实属罕见,说惊为天人也不过分。
回想长子近期甚少外出,他眼中的笑意逾浓,略作沉吟,他笑谓,“明早,你们再和若愚知会一声。”
出了风铃小居,夜已深,风渐寒,他的背影挺得笔直,彷如风愈凛冽,他就立得愈直。
他身侧护卫,不过数人,这种距离,皆在一丈之内了。
浓密的睫毛一动不动,紫色的魅花缓缓自瞳仁深处浮现,她微微勾起嘴角。
只是,他们是南宫家家主身边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这次,赌不赌了?
伏在轻衣的怀中,小黑睡得香甜。纤细的手指微曲,衬上轻衣青莲色的衣衫,那指尖白皙得近乎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