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楼梯往上爬的时候,眼睛被烟雾熏得睁不开,在每一层楼,他都听到房门后面有房客争吵的声音。他终于又到了街上,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他回想起乔伊娜一直称他“爷爷”,心里很疑惑,难道他老成这个样子了吗?
已经快中午了,小镇上仍然没有人,远处那些石头山被太阳照着,一股说不出的荒凉味道。文森特觉得这趟旅行完全否定了自己先前的设想,他不仅没有找到答案,思路还更狭隘了。他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或许这里根本不是丽莎出生的赌城,而是赌城边上一个较小的镇子?但家里那张地图上这个地方标得明明白白,几十年来丽莎都是这样告诉他的,不可能有错。何况出站台时,他不是看见了铁路旁那只铜铸的雄鸡吗?那是最重要的标志,丽莎说,那只雄鸡象征着赌城人们对时间的珍惜。
文森特在街上走了一个来回,终于听到了一点响动。是一栋灰色两层楼房的窗玻璃被打破了,一股浓烟冒出来。他想起地震的警告,心里有点紧张。但房子里并没有人跑出来。然而乔伊娜过来了,她披头散发,很凶恶的样子。
第十一章文森特去赌城(4)
“看到没有啊,那里面的人正在慢慢死去!您,怎么会这么无动于衷?”
一阵风刮来,风里夹着浓烟,文森特觉得要出事了。
“乔伊娜,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回家么?这里所有的事我都不能理解,我不知道赌城的历史,这都是丽莎的错……”
他变得语无伦次。但是乔伊娜冷笑了一声,令他毛骨悚然。
“乔伊娜,我要走了。”
“不,您不能走!”她怒目圆睁。
“为什么?我这就去赶火车,我知道车站在哪里。”
“您不能走。”她又说,口气缓和下来,“因为,因为地震了。”
“但是我可以走,你瞧,一点影响都没有。”
“好吧,您走吧,但是您会死的,一到那边您就完了。”
“你怎么知道呢?”
“您说得对,我不知道,只是感觉罢了。”
乔伊娜叹了口气,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呆呆地望着那个冒出浓烟的破窗户。这一来,文森特又觉得自己一时走不了了。他在心里说:“丽莎啊丽莎,我怎么一点都弄不清你心里的事啊?”年轻时像花一样艳丽的丽莎,居然在这样一个死寂的地方长大,也许她还是在很深的地底下出生的呢!这个城市,是从一开始就是这种样子,还是被这里的人们改造成这样的呢?如果是改造成这样的,那原来又是什么样子呢?
(bsp;“乔伊娜,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到地面上来呢?城里的人全在地下吗?”
“因为有地震啊,爷爷,您还不明白吗?”
“既然只要到地面上来,地震就威胁不到人,那干嘛还躲在下面?”
“啊,您不理解,您真是什么都不懂,丽莎没告诉您吗?这是赌城的原则,永远不会改变的。您听;他们在哭,因为恐惧。”
乔伊娜振作起来,说她要干活了。其实马路上干干净净的,根本没人将它弄脏。她拿了扫帚又开始清扫。文森特明白了,她并不是为了维持清洁,而是等待客人光临此地。瞧她那种企盼的样子吧,就像等待情郎的出现一样。
“乔伊娜,你等谁啊?”
“谁都可以,我不是等来了您吗?您的到来是我的节日。”
文森特觉得她对自己的到来并不高兴,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在他和乔伊娜说话时,有一队人从那个冒烟的两层楼房里出来了,他们全是40至50岁的男子,穿着衬衣衬裤,还没睡醒的样子。乔伊娜飞快地冲向这些人,举起手中的扫帚向他们打去,口中一边斥责,一边将他们往屋里赶。起先他们还想抱怨,后来害怕她那种狂暴的样子,就乖乖地进屋去了。
乔伊娜脸上流着汗,似乎很不好意思地对文森特说:“赌徒们总是不安分。”
“所有的人全归你管吗?”
“是啊,我的青春全浪费在这种事上头了,很不值得,对吗?您顺着这条道走到尽头,然后往右拐,就可以看到丽莎的家。”
“丽莎的家!她父母不是早就去世了吗?”文森特吓了一跳。
“那只是一种比喻,是我们这里的人的看法。您去吧,他们在等您。”
令他想不到的是,丽莎的父母家看上去十分富有。两位老人虽然都有七八十岁了,却头脑清楚,样子也很精神。那套装饰豪华的大房子里头有好几个仆人。两位老人对于文森特的到来很警惕,一开始老是问他什么时候离开,像是把他当成了一种威胁。后来听文森特解释说只是短暂停留,他们才放了心,随之也就对他不感兴趣了。他们让文森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说可以住在他们家,爱住多久就住多久,然后,不等文森特做出回答,两位老人就各自躺进垫着厚厚的垫子的摇椅里头,同那只挂在水晶灯下的鸟笼里的老鹦鹉谈话去了。他们的谈话文森特一点也听不懂,似乎是在讨论在石头山上架电线的问题,又似乎在分析追击逃犯的方法。不论两位老人说什么,那只老鹦鹉总是说:“好极了!妙极了!天才的构思!”文森特怀疑这只丑鸟只会说这一类的赞语。
第十一章文森特去赌城(5)
文森特听累了,就也找了一只摇椅躺进去,客厅里有不少这种摇椅。他刚一躺好,就听到一名始终站在门口的男仆在谴责说:“这种人根本没有资格躺在这里。”文森特心里觉得好笑。这时一阵急骤的电铃响彻整个大厅,两位老人都从摇椅里头起身,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