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惊魂未定，窗外几声莺啼，冲散了小小心中的阴霾。光明总是给人以希望，小小顿时来了精神，下了床，下身着一条五彩条纹间色多折裥裙；上身穿上她的对襟长衫，腰间紧束锦绣帛带，更加突出了她的杨柳细腰般的身段；身上装束过后，又拿过她的聚云履穿在金莲上，走起路来真的是婀娜娉婷。

很习惯地开了她的镜阁窗，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山水中飘来的清新之气，精神气色更加妩媚。于是坐下来，把那椭圆的铜镜放在面前，拿起木梳，在发顶正中分成两个髻鬟，做成上竖的环式，扎成了一个飞天髻。小小对镜看了看，觉得还少点儿什么，就从妆奁里取出两个步遥簪插在髻鬟的两侧，把自己打扮得俊俏无比。

小小对自己的这个打扮很满意，定了定神，这才开了镜阁门，轻抬莲步来到了楼梯口，正准备下楼，抬眼看见庭院里贾姨妈与众姐妹正一字儿排开一声不想地望着自己。众人眼里看到的是一位头扎飞天髻、玉腕横胸前、亭亭玉立的高贵公主！她们的眼神里放出的是真诚的仰慕的光芒。

小小对她们粲然一笑，款款走下楼来，到了贾姨妈跟前，双手环住贾姨妈的脖颈，作出女儿撒娇状，向上怂了怂身子说道：“看什么呀，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众姐妹呼啦一下子围拢过来，问好的问好，夸赞的夸赞，羡慕的羡慕，拉手的拉手，更有的是段断雪，用手在小小的脸上轻轻一捏，说道：“好嫩哟，气死我了！”便把那带有凝脂的两个玉笋般的指头放在鼻子上深深地嗅了嗅。

贾姨妈一把推开断雪，笑骂道：“拿开你的乌鸦爪，别脏了我们家公主！”

众姐妹中走出一个姑娘来，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人儿张得俊俏，性格也和小小差不多清高孤傲，而嫉妒心更强。她是半个月前贾姨妈走亲戚时，一个亲戚给她的。亲戚说她叫孤云，是一个邻居家的女儿，邻居被强盗所杀，那天孤云不在家，所以幸免于难。亲戚收留了她，可是亲戚家生活也难以维系。那天贾姨妈去了，孤云就自愿跟了贾姨妈，但有一个条件，只卖艺不卖身。贾姨妈见她俊俏，又会弹琴歌唱，就收留了她。此姑娘也是新高孤傲，平日里很少与姐妹们交往，也看不起别的姑娘们，平日里便在小房里写词填曲。因此，也应得了许多客人们的青睐，连贾姨妈也让她三分。只是对小小又敬又嫉。

今见贾姨妈对小小疼爱有加，心里也就生了十二分的嫉妒，撇了撇嘴说道：“哟，姨妈真真当她是宝了，果然是这样，这么娇小的人儿干脆把她放在袖筒里算了，要是被外边的什么野风吹皴了，可比断雪的乌鸦爪子捏的厉害多哩！”

断雪对她举了举拳头，狠狠地瞪了孤云几眼。

贾姨妈心知孤云这孩子心胸窄狭，又怜她也是个小美人，没有骂她，只是言中有意地对她笑了笑说道：“云儿，你说的这就不对了……”

“怎么不对了？”贾姨妈话还没说完，孤云就歪着头圆睁杏眼急切地问道。

贾姨妈看出了她的一颗毫无遮掩的心，说道：“你也是个小美人，本来也想把你掖在袖筒里，可是一想，这岂不辜负了你那副闭花羞月的美貌！”扭回头对小小说道：“还是小小说得好，玫瑰是让人欣赏的，从今儿开始我要把我们家小小推向舞台，让钱塘县所有的臭男人都得相思病，死完了更干净！”

孤云一听，感觉胸口有些堵得荒，眼里便噙着眼泪，但是没掉下来，心里琢磨着贾姨妈那句“闭花羞月的美貌”，心下想又是在挖苦她了。

众人都没看见孤云的表情，但是细心的小小从眼睛的余光里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就对姨妈说：“哎呀，别把我捧得这么高好不好！如果钱塘县的男人都因我死光了，老天真要折我的阳寿了。罢罢，我卸了这身装束，弄点儿锅底灰涂到脸上……”话还没说完扭头就走。

慌得贾姨妈和断雪她们赶忙拦住，其实小小是最爱美的，她并不是真心要把自己打扮的龌龌龊龊。

道：“难得你们的一片怜美之心，那我就只好将就吧。不跟你们瞎说了，这么好的天气，这么美得景色，我还要去观赏呢！”

说着如一只蝴蝶翩翩而去，找她的忠实追随者斧头去了。

小小喊了半天，寻了半天，才在一株月季花下找到斧头，只见他坐在花下，曲着双膝，两手托着下巴，默不作声好像在生闷气。

小小走上前去，以一位姐姐的身份关切地问：“怎么了，小斧头？爷爷骂你了吗？”

斧头摇了摇头。

小小又问：“是昨天太累了吧？”

斧头又摇头。

小小轻轻蹲下身，笑了笑问道：“到底咋啦？快说给姐姐听听。”

斧头霍地站起来，说道：“因为你……”

小小猝不及防，跌坐在了草地上。斧头话只说了个头停住了，伸手把小小扶起来。小小站起来的一瞬间，斧头一愣，发现面前站的不是小小，实实在在一位小仙女。斧头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

小小掸去身上的尘土，说道：“斧头真厉害，带的风就把姐姐吹到了。有这么个厉害的弟弟，以后出门我就不怕被别人欺负了。”

斧头一听小小夸她，肚里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小小还是问道：“你刚才说因为我，我哪儿惹弟弟生气了？快说出来，让姐姐给你赔不是！”

斧头抬起头，说道：“我听姐姐们说你要接客！这咋能行，那些粗俗不堪的俗物我看了都恶心，你难道都不恶心吗？”说完，就拿了一个竹筒水壶去浇月季花。

斧头的这一句话，叫小小对斧头另眼相看，从心底里感激这位弟弟的一颗淳朴的心，眼里流下了两滴感激的泪，但她马上擦去，走到斧头的身后，温柔地说：“斧头，你干嘛要给花浇这么多水呀，看你快把它淹死了。”

斧头闷闷地说道：“它上面老是落灰尘！要用水才能把它们冲掉嘛！”

小小就说：“因为月季花太美、太干净，所以灰尘才喜欢落在它身上……”

斧头停下浇水，直起身来，看了一眼小小说道：“小小姐就是这月季花，那些个俗物就是这灰尘，我不会让灰尘沾到小小姐身上的！”

“灰尘永远也掸不去，花儿也不能藏起来。既然你说姐姐就是这月季花，是花儿就得让人欣赏，”说到这儿，把嘴凑到斧头耳边诡秘地说：“姐姐是一朵不沾尘埃的玫瑰，还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小小这么一说，斧头挠着头呵呵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