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走进去了。各种数据元信息冲进我的耳朵里、鼻子里、眼睛里。
好像是电波的声音。bbc之声。在布罗特尼克办公桌旁边的书柜上放着一个收音机。
空气中有一丝火药味,或者是别的什么味道,铜器的味道、盐的味道。
我脖子和胳膊上的汗毛竖了起来。我的目光跳到了桌面上。
一盏银行家式的台灯发出一种诡异的绿色光芒。记录簿上整整齐齐地平放着一堆纸。书和笔散落在桌上。一个倒放着的小花盆,裂成了两半,里面的小仙人掌还“根植”在散落出来的土壤里。
布罗特尼克的椅子旋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角度上。虽然房间里的吊灯没有开,但是在椅子背后和椅子上方的墙上,我都看到了血迹,就好像是这堵墙受到了致命的伤害一般。
这些血迹是以很高的速度溅到墙上去的!
亲爱的上帝啊。谁被枪击了?杰克?布罗特尼克?
我不想上前去看。
但是我必须去看。
我轻轻地走到桌子旁边,向桌子后面看了看。
没有尸体。
松了一口气?疑惑?棒槌学堂·出品
我朝右边看了看,发现那里有一个壁橱。侧柱和门之间闪着一种黯淡的光。
我顺着桌子边缘走过去,走到它面前,用指尖推了推它。
出现了更多我熟悉的镜头。黑色的木头,因为油漆过很多次而变得很光滑。
金属架子上堆满了办公用品、盒子,还有贴着标签的容器。一盏有拐角的台灯发出微弱的光线,照到金属架子的左边。
我一寸一寸地往前移动,一只手摸着架子的边缘。
走了五步以后,我的脚踩在了一摊又粘又滑的东西上,踉跄了一下。
我向脚下看了看。
一小股黑色的液体像溪水般顺着墙壁拐角蜿蜒而去。
就像是飞机坠毁前人们发出的惊叫声。就像是老鹰捕食之前在地上投下的阴影。我心里的警报猛然拉响了。我来得太迟了。
对于谁来说太迟了?
我强迫自己的腿绕个弯跨了过去。
布罗特尼克趴在地上,他头上戴的圆顶小帽被血浸透了,在头骨后面有一个窟窿。他的背上还有另外一个伤口,肩上也有。地板上的血液凝结成了胶状物,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一个圆晕,并且在边缘汇成一股血水渗了出来。
我用手捂住嘴。我感到晕眩,我几乎要呕吐了。
我猛地退到墙上靠着,一个句子在我脑中飞快地滑过。
不是杰克。不是杰克。告诉我这不是你干的,杰克。
那么会是谁干的?那些激进的犹太教徒?基督教的盲从者?伊斯兰教的基地分子?
1秒。5秒。10秒。
我的意识终于恢复了。
我绕过那摊血,蹲下来,把手指放在布罗特尼克的脖子上。已经没有脉搏了。他的皮肤摸起来有些凉,但是没有完全冰冷。
布罗特尼克死了没有多久。当然没有多久。我知道这一点。不到半个小时前我还和他通过电话。
凶手是不是还呆在这里?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办公桌前,一把抓起电话。
没有拨号音。
我的眼睛朝电话线看了看。离话筒3英吋的地方,它彻彻底底被剪断了。
我顿时感到被高压电击中般的恐惧。
我的目光跳到桌面上,又停落在一张纸上。
为什么会这样?这张纸放在记事簿中间,正方形,而且很平整。尽管周围一团混乱,它却完好地摆放在那里。
这一切是不是发生在这场混战之前?
是不是当时布罗特尼克一直在看这张纸?这张纸能不能指引着我找到杰克?
这是犯罪现场!不要动任何东西!我的左半脑大声告诫我。
你要找到杰克!我的右半脑说着相反的话。
我把那张纸拿了下来。上面是盖特兹写的裹尸布里骸骨的化验报告,写给杰克的。
布罗特尼克怎么会拿着盖特兹的报告?他是不是从盖特兹的办公室里偷拿过来的?或许是这类型的报告按照流程都要汇总到他这里?盖特兹在洛克菲勒博物馆工作,而不是为以色列古文物局工作。这不正是杰克拒绝和布罗特尼克谈话而去找她的原因吗?
或者,盖特兹真的是为博物馆工作吗?她提出要为以色列古文物局保管裹尸布。难道她实际上是布罗特尼克的下属?她是不是同时为洛克菲勒博物馆和以色列古文物局这两个单位工作?我从来没有要杰克给我仔细讲过这件事情。
是不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盖特兹和布罗特尼克有什么勾结?是不是这还涉及了裹尸布里的骸骨?但是杰克没有把裹尸布里有骸骨的事情告诉盖特兹啊。或者是他已经告诉她了?杰克办公间里那张便签上有盖特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是不是我们把裹尸布给她以后,杰克和她交谈过?
杰克讨厌布罗特尼克。他是绝对不会把这份报告给他看的。
我脑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某个人把裹尸布里的骸骨偷走了。因为怀疑是布罗特尼克干的,杰克暴怒地赶到这里,想要把它们要回来。杰克有把枪。是不是后来事情失控了?是不是他在大怒之下把布罗特尼克给杀了?
我大略地读了一下那份报告。其中的两个词引起了我的注意。“人类尸骨的遗骸”。
我读了这一段。盖特兹发现了裹尸布上嵌进去的用显微镜才能观察到的骨头。她在报告中指出,可能存在着更大块的骸骨。
布罗特尼克知道了!
我很快地扫视着这间办公室。没有放着裹尸布里的骸骨。我正在检查壁橱的时候,听到了一种微弱的吱吱声。
我的呼吸立刻堵在了喉咙里。
是门轴转动的声音!有人在布罗特尼克的办公室里!脚步声来到了办公室的地板上。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脚步声越来越急促了。躲到壁橱那里去?我想都没有想就向拐角处飞跑过去。
我的一只脚踩到了那一摊血水里。我向前倒了下去。
我的本能起了作用。我伸出手,向我的“救命稻草”抓去。我的手指碰到了一根竖着的金属杆。
壁橱开始抖动。
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一捆纸手帕摇摇欲坠,最后掉在了地板上。
砰的一声。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壁橱里完全安静下来。
空气中是那种凶神恶煞的人发出的很响的鼻息声。
然后,就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们走过去了?
我心里稍许有了些安慰。棒槌学堂·出品
但是,恐惧就像一只大手一样,紧紧压在我的胸口。
脚步声正在朝我的方向移动。
我蜷缩着,身体似乎麻痹了,听到每一个脚步声都害怕到极点。
我的脑中断断续续地响着一些告诫:永远不要忘记灯光的作用。
布罗特尼克的这些“来访者”看我会比我看他们更清楚。
我抓起一本书,瞄准我背后的壁灯扔了过去。灯泡应声而破,雨点般的碎片落到布罗特尼克的身上。
一个黑色的轮廓出现在门口,一个粗笨大块的袋子架在这个影子的左肩上,他的右胳膊弯曲着,拿着一个黑色东西扬到胸口指着前方。帽子边缘遮住了脸。我都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清了清喉咙,然后说:“misham”意思是:谁在那里?
听声音是个女的。
我在黑暗中坚持着,没有说话。
这个女人再次清了清喉咙,用阿拉伯语喊了一声。
在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播报bbc电台的新闻。
这个女人向后退了一步。顺着台灯发出的祖母绿的逆光,我看到她穿了靴子、牛仔裤,还有一件卡其色的衬衫。她的腋窝好像有点黑。她金黄色的卷发从帽子的一边露了出来。
这个女人好像很胖,看起来比盖特兹要矮得多。而且头发也比她的要黄。
鲁丝·安妮·布罗姆?我能感觉到我脸上不断涌出的汗水。我胸口忽冷忽热。是不是这个女人把布罗特尼克杀掉的呢?她会不会把我也杀掉?一种想法从我脑中冒了出来。
我应该伺机而动!
“你是谁?”
“是我先问你的。”这个女人用英语回答了我的英语提问。
不是鲁丝·安妮·布罗姆。布罗姆的英语有很浓重的口音。
我没有回答他。
“回答我。要不然你身上就会有无数个伤口。”她的声音很强硬。但是听上去很不安。而且也有点不自信。
“我是谁并不重要。”
“是我来决定重不重要。”声音更大了。是一种带着暴力的威胁。
“布罗特尼克博士死了。”
“而且我马上就会用枪打你的屁股!”
这不是警察式的威胁吗?这个女人难道就是干这一行的?要不就是几百万个看电视看多了的人中的一员?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她就又开始说话了。
“等会儿。我听到过你的口音。我见过你。”
而且我知道我也听到过她的声音。但那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我们是不是在以色列见过面?在我住的酒店里?在博物馆里?在警署中心?我在以色列没有遇到过太多的女人。
我脑中又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打电话到杰克公寓里的那个人曾经谈到过,有一个女人总是打电话骚扰那些考古阻碍者们。
一个女人打了好多个“骚扰”电话过来。
会不会就是这个女人打的呢?她是不是也到这里来寻找马克斯?她是不是把裹尸布里的骸骨偷走了?
我不知道我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她讲英语,讲希伯来语,还会讲阿拉伯语。她是基督徒吗?是犹太教徒?穆斯林?
“你以主的名义收走了那些骸骨吗?”
没有回答。
“问题是,谁才是那个主呢?”
“哦,别这样。”
我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这个女人空着的那只手飞快地伸到脸上去。
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我知道关于马撒大骸骨的事情。”
“你不知道杰克。”她轻蔑地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站起来。”
我站起身来。
“抱住你的头。”
我站起身来,把我的手指交叉放在脑袋后面。我脑袋里嗡嗡作响,我试着问了一连串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