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十分,三个人到达乱石坡。
乱石坡是一个很小的山坡,宽度大约二十余米,高约三十多米。坡的左右两侧是壁立高耸的绝壁,光秃秃的黄色岩石直插入云。乱石坡虽然相对较缓,但至少要呈七十度左右的仰角。坡上乱石犬牙交错,让人胆寒。
李畋回首来时的山路,却见林壑深深,望不到底。如果万一从乱石坡上滚下来……他脑后突然感觉一股凉意,他不敢再想下去。真不知道当初阿月怎么会跑到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就在李畋发愣的工夫,阿月已经爬上了乱石坡。丑陋不堪的阿月爬起山来竟然像猴子一样灵活。只见他手脚并用,在乱石间闪展腾挪,似乎没有费多大劲儿就登上了山顶。李畋见状,也想学着阿月的样子爬上乱石坡,却被高志华牧师用手势制止了。正在李畋满腹狐疑的时候,就见阿月从上面甩下一根长长的绳子。绳子的那一端,已经被阿月牢牢地拴在山顶的一棵杉树上。
“李先生,把绳子系在腰上,不要怕!我拉你上来!”阿月在山顶喊道。
高志华牧师靠到李畋跟前,把绳子捆扎在李畋腰上,扎了一个很特别的绳结,说:“这下没问题了。上的时候,你双手要抓紧绳子,双脚要找好落点。每一步都要先小心地试一下,看看脚下的石头是不是松动,如果确定石头是结实的,再踏上去。放心吧,没事儿的。”
李畋心里清楚,阿月和高志华牧师考虑的已经很细致了。就算自己失足再加上阿月失手,最坏的可能也只是自己从乱石坡上跌下来,有这根绳子系着,不用担心落入深渊了。李畋按照阿月和高志华牧师说的方法踏上乱石坡。上坡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是过于轻视这片坡了。坡上的那些石头,有很多是风化或者松动的,好几次险些失脚。幸好高志华牧师事先提醒过自己。不然,自己莽撞地踏上去一准会出事。在阿月的帮助下,李畋终于登上顶峰。阿月指了指意李畋腰间的绳索。李畋明白了阿月的意思,将绳子解开。
“您放在地上,后退五步。”阿月说。
李畋觉得这个阿月的心思还真得挺细,一路上,阿月总是尽可能地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有时候却过于刻意,弄得李畋反而不好意思。李畋还是按照阿月的要求做了。
阿月再一次把绳子甩下山崖,用同样的方法帮高志华牧师上来。
三个人会合之后,李畋看了看来时路,仿佛山势直直地落下去,让人头晕目眩。他明白,现在他们的位置刚好是蟠桃的尖顶。他又扭头看了看将要下山的路,这一面的山坡却是格外舒缓,看样子没有什么特别难走的路。李畋对脚下这座山又有了新的认识,这座山更像是从中间劈开的半个桃子。他们刚刚从刀劈的那一面爬上来。
大约又走了二十分钟左右,渐闻水声潺潺。一泓碧绿的潭水出现在眼前,潭边多生杂树,有山泉涓涓注入潭中。
潭水澄澈,微波粼粼。湖面上方一片红云――成群结队的红蜻蜓在飞。
李畋看呆了。蜻蜓不稀奇,红蜻蜓也不稀奇。稀奇的是在初春季节居然有如此众多的红蜻蜓聚集在一起,在青山绿水间形成一道如此壮观的景色。
“小心!跟在我后面,手抓住权树,脚下踩稳!”阿月一边说一边做着示范。
其实,李畋觉得阿月过于小心了。他们行走的地方离潭边足有十米开外,而且坡势舒缓,纵然失足,也不至于落入深潭。但很快李畋就知道――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一脚下去,踏翻了一块悬空的石头,几乎跌倒。幸好双手紧紧地抓住身边的一棵小树,只是一个踉跄,随即借助双臂的力量重新站稳。却只见那石块疾速滚下山坡,坠入潭底。闷闷的一响――水很深。
“小心!落脚前先试试稳不稳!”阿月再次叮嘱。
这下李畋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跟在高志华牧师身后,亦步亦趋地前行。
好在这段路程并不是特长,只有短短的一百多米。一转弯,他们从侧面翻上了另一面山坡。杂草丛中,有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恰是一道小溪的出口。溪流很小,很细,涓涓流出洞口,飘落山涧,很轻。涧下便是那一泓深潭,溪水入潭,发出轻而细的汩汩声。洞口平伸出一块巨石,平坦而光滑。
三个人先后跳上巨石。
李畋向洞里张望。黑漆漆的,有些怕人。
阿月取下背上的布包,里面是几支用桐油浸泡过的松木火把。用火镰取火,引着火把。
洞内阴森森的,氤氲着潮湿的水汽,不时地有水珠滴下来打在三个人身上。脚下的石头全都是水润湿滑。洞顶很低,只能弓着腰往前挪。数十步之后,豁然开朗,仿佛一步跨入一个华丽无比的厅堂。这竟然是一个石灰岩溶洞。五颜六色的钟乳石形态各异,光怪陆离。
阿月举着火把头前带路,高志华牧师和李畋紧随其后。
溶洞多有岔口,九曲十八弯,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阿月的步伐很坚定,七拐八绕,脚下没有丝毫的犹疑。这里对阿月来讲,实在是太熟悉了,这里曾经是阿月的家,曾经是他的洞天福地。
又一个岔道,洞穴越来越窄,当第二只火把即将熄灭的时候,他们走到了洞穴的尽头。一片漆黑――居然是绝路!
“是这儿吗?阿月你没有记错?”高志华牧师问。
阿月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将火把递到高志华牧师手中,然后用力去移动一块石头。终于有自然的光线透进来――是一个小小的洞口,仅容一人爬行通过。
高志华牧师熄灭火把。
阿月将剩余的几只火把塞进洞顶的石缝。
三个人分开丛生的杂草钻出洞口。洞口居然位于接近山巅的一处崖壁,崖壁上有粗壮的藤萝垂下。下方是相对舒缓的山坡。崖壁虽陡,但与缓坡的落差并不大。
阿月抓住一根藤萝用力拉一几下,然后顺着藤萝垂壁而下。
李畋和高志华牧师也依次垂下。回望。小小的洞口隐没在一片荒草野藤杂树之间,了无踪迹。
“还有多远?”李畋忍不住问道。
“就要到了,很快的。”阿月的回答依然是模棱两可。但这次却没有让李畋等待太长时间,走了不到十分钟,阿月手指前方说:“李先生,你看!”
李畋和高志华牧师放眼望去,只见下面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他们此时所处的地方,恰恰是一片开阔地带。就看到林子上面有一群白鸟在盘旋飞翔。
“是鸽子!”李畋惊奇地叫道。没错,是鸽子!在这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鸽子?是野鸽子?野鸽子的毛色一般比较杂,而眼前这一群鸽子,大约有六十多只,却是清一色的白。一群白色的鸽子盘旋在绿色的林海之上,这样的景色是如此的诡异。就在李畋惊奇不止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他瞠目结舌。
只见那群鸽子在飞翔的时候居然不停在变换着队形,忽而方,忽而圆,忽而人字形,忽而十字形……还有一个个更为复杂的回字形、田字形……不一而足。
“oh,mygod!这真是奇迹!”高志华牧师同样看呆了,不由得脱口说了一句母语。
“那个寨子就在鸽子飞翔的地方。”阿月说。
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寨子呢?巨大的好奇心促使李畋和高志华牧师同时加快了脚步。
突然,那群鸽子倏然隐没在一片绿色之中,无影无踪。李畋和高志华牧师面面相觑,仿佛刚才的一切就是一个幻觉。太离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