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我轻轻圈住熟睡在身边的苏麓,静静流泪,内心的痛苦挣扎如利刃般切割思绪,我们数分几合才在一起,难道最终还是注定分离?
……
身后脚步渐近,他捉住我手臂。
我转身,等待他的解释,如今只要一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都愿意信。
然而他却什么话都没说,半掩的瞳仁被路灯晕染,映成似笑非笑暧昧的黄,他毫不在意的轻浮表情令我不安,刚才他同吴筱不堪的那幕,我的感觉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害怕被剥离、被抛弃的恐惧!
他不对劲,耳边有个声音在冷静提示……
我抹掉眼泪,直视他:“苏麓,你答应过不再跟吴筱有瓜葛,为什么还那样?”
“随口说说你就当承诺?”他松开我,双手浅浅插|进裤兜,语气是久违了的玩世不恭,犹如那夜初见……
但我听出了他刻意隐藏的一丝颤抖,难道,还是因为那件事?我背脊发冷,心生悲戚:“只能用这种方式解决吗?”
他的表情有明显震动,但迅速恢复如常,视线飘忽在我脸畔,反问:“什么?”
“那些照片……你非得用自己的肉体去换?没有其它解决方式了吗?”现实中各式各样的黑暗渣滓远比童话故事中的固式反派要难以对付,他为我的付出让我痛心,空气里似乎都飘进了混浊的绝望味道。
他怔了怔,勾起唇角:“哦对,忘告诉你,事情早已经摆平,你那些照片还够不着我这么‘牺牲’,事实是……就像你忘不掉吕进辉一样,我对吴筱同样余情未了……”他用指尖戏谑地划过我裸|露的锁骨,“她的身体……让我欲罢不能……”
“你说谎,”我不想再做以前的简招西,对苏麓,我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你不是那种人。”
“从你那晚靠近我开始就应该清楚我是哪种人了!我确实有努力过让自己做个专情不移的好男人,但很可惜,对你,简招西,我,受够了!扭扭捏捏,欲迎还羞,我真佩服自己能忍你这么久,拖着我,又不肯结婚,你当自己是公主还是女王?以往任何一个跟我上过床的女人都比你好伺候!”
狠狠几大嘴巴抽在我脸上,这是他的真心话!?不争气的眼泪再次汹涌,沿着下颌断落,狼狈地沾湿了衣襟,小腹突然刺痛,眼前一阵发黑,我伸手攀住身侧的树干,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嗓音破碎得不堪:“我……从没当自己是……我一直清楚……自己配不上你、让你受不了……是我的错……对不起……”
对我的低声下气,他并不买帐,似乎想把满肚子的怨气一吐而尽,“简招西,不爱我可以,但你不要再装出喜欢我的样子行么?也不要总摆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像全社会就你是受害者,别人都欠的你!”
决绝言语一举击中我的命脉,天地顿时失了纷繁,化成模糊的灰黑,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对我的厌烦,他忍了多久?我死死收紧力道,粗糙树皮嵌进了指尖感觉不到疼痛,腹部猛烈的抽搐好像随时要将我带离欲绝的境地!
晕眩,耳鸣,我脚底发虚,只得蹲下身低头喘息。
他的声音居高临下,丝毫不带往日的疼惜,“行了,别装了,你要是还有心情呢,赶紧起来拾掇拾掇进去吃饭,不然,就先回墅海,想清楚今后是继续假惺惺地跟着我?还是就此分手?”
他……说了分手吗……心腹绞作一团,许久无力回应,他终于也不耐地蹲下来,我想此时自己的神情应该非常恐怖,因为他紧接而来的声线中掺入了熟悉的温度:“诶!怎么了?……别吓我!”
双眼缓缓聚焦,我看到汗珠与泪水的混合液体不断砸在膝盖之下的水泥地上,密密麻麻汇成不规则的怪状,像极了斑斑血迹,我下意识地抬手,握住他近在咫尺的手腕,触及强烈弹动着的脉搏,意识到自己还是只活物。
“西西?”他腾手拂开我已湿透的刘海,掌心燥热微颤,掩饰不了紧张,“哪里不舒服?!”
我很想咆哮着告诉他,对他的感情没有假装,他在意的三个字,我忍在心底,是想等到自己有资格的那天,珍重对他表白,苏采俐曾说的,自作孽不可活……虽然刚才路遇散步的她已经不计前嫌,嘱咐我同她哥要好好在一起,但是我亲自种下的恶果,怎可以拉苏麓来分担……
“苏麓……再给我点时间行么?”虽然不清楚他今天伤我是为了什么,但直觉告诉我,往昔真切的种种温柔不可能在一夜之间颠覆,极端的矛盾灼烧着我,小腹里像是长了颗心脏般扑扑直跳。
他沉默良久,突然伸手抱起我,朝华跃岭大门口走,“好。”这是他的回答,简短,有力,许是最终的忍耐。
“西西没事吧?哪不舒服?”出租车上,苏麓刚挂断手机,我的又响了起来。
“可能中暑了……不好意思不能一起吃饭。”我浑身无力,背脊濡湿,妈妈的焦虑透过听筒传来:“你很久没吃中药了,工作再忙也得抽时间啊!下周吧?我预约时间!”
我口中答应,心中却暗自喟叹,无数中药汤水已下肚,身体是丰腴了些,但对我最在意的那一点却没有成效,每个月的失败结果令我心灰意冷,就在刚才,我向他求得最后一次期限,那恬不知耻的苟延残喘中含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悲恸……
我如初始胎儿般蜷成一团,整夜依偎在苏麓怀里,他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淡淡圈住我的肩。这样赖着他有何意义?迷迷糊糊中,我问自己,可惜,没有答案。
我又开始做梦,梦中他如常地温柔亲吻我的唇角,细致轻抚我每寸肌肤,千般缱绻万种眷恋,似带着不忍割离的刻骨痛楚……
他并没有问我需要多长的期限,同样早起送我上班,同样加班至深夜晚归,我们之间的气氛怪异做作,而我的心一点一点,渐渐冷去……情感的热度随着日转星移从指缝中丝丝流逝……
直至这天傍晚,李东突然再次与我联系。
他带我到达一个远离市区的山间度假排屋时,天边已泛起临夜的绛灰,弯月当空如钩,山脚下的村落灯火遥袅,点片温暖的色彩中似有欢声笑语被清风携卷而来,静静俯视,我恍了神,心中的褶结被这满目的祥美景致暂时熨平。
苏麓的父亲站在二层露台上,凭栏矗立的背影仿佛有种孤世的寂寥,“苏董,小姐来了。”我隐隐感觉到李东的称谓似有不妥,但最近脑筋不太好使,无力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