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丰江赌博输了,他向身为财务总监的我借钱,那天我刚好在峒村附近的朋友家麻将,于是就约在峒村见面,因为觉得没理由借钱给他,争吵几句便离开了。”
我不禁苦笑,指尖轻颤得难以抑制,那么接着呢……接着呢?!很显然警方还没掌握足够的证据,所以才肯放人……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席卷而来,沉默半分钟之后,我终于咬牙说出:“不要再多添一个字,就坚持这说法。”
妈妈猛地抬头,眼里的内容甚为复杂,似雾非迷,似雨非茫,却明明白白透出一种伤,“你也认为是我杀了罗丰江?”
不是吗?是吗?有那么几瞬,我也有凶狠的冲动将罗丰江置于死地,法医解剖时在他血液中检测出含有酒精,假使那会他酩酊大醉,轻易就可以将他往河里推,一了百了……人的体内永远隐藏着魔性,也许可以被抑制封存到死,也许加以刺激就会爆发,谁又能绝对保证自己的行为永远不离轨?
“别想太多,我送你回家。”我默默做了一个决定,她是我母亲,年已过半百,而我自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孝敬过她,她任何失误的行为都应该由我为之承担。
大团墨一般的乌云滚在亮汪汪的酒黄色天幕上,忽明忽暗的诡异光照拨得压抑的心情窒息似地痛楚,赶在倾盆大雨落下之前,我将母亲送达华跃岭,直至下车,她都没有再同我说一句话。
目送她略显寂寥的背影没入大门,我长长呼出一口气,舒了舒僵硬的表情,调头往墅海。
屋里一片漆黑,西西还没回来,我记起她早上说过,今天要加班。我脱得一丝|不挂,踱进浴室冲澡,倏然而下的冷水令我一激灵,神智却反而混沌,闭起眼睛,无数过往残片在黑暗中闪现:同苏董吵得面红耳赤……对母亲冷言相讥……外婆疼爱的抚摸……C座六楼的那个单薄身影……罗丰江皮笑肉不笑……尸体浮胀不堪……采俐跟床单一样惨白的脸色……吴筱歇斯底里的索取……
脑中的快门越闪越急,像要爆炸似地劈啪作响!数以万计的记忆如决堤般的洪水斥满身心,冲撞!膨胀!太阳穴仿佛快破裂!
“嘭!”我一把按掉花洒,水声顿歇,世界终于安静……
我取了块干毛巾,边擦头边露身赤脚走出浴室,冷不防房间里多了人,下意识地用毛巾遮住身体。
“这……这么早回来?”我脑袋有些发热,拉开衣柜随便找了套衣裤穿上。
她端坐在床沿,发丝似乎有被雨淋过的痕迹,指指我搁在床头的手机,“刚有来电。”
“哦。”我捞过电话,上面赫然显示“吴筱.未接来电”……我下意识地瞄向西西,她的表情没有异样,低头整理着包包里的东西,我不动声色地将这条通话记录删除,问:“晚饭吃了吗?”
她抬起头,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眼睛,“没有。”
我积极地摸起钱包和钥匙,“想吃什么?我去买?”
“海鲜粥。”以往,她总会说“我来做吧”或者“我们一起出去吃”,而今天,她顺从得反常,我心里有事,也没多说就转身出门。
“你又想搞什么?”
等电梯的间隙,我拨给吴筱。
无比明媚的咯咯笑声从听筒那头传来,与下午警局里那抹悲伤的黑色大相迳庭,“黄阿姨……啧……”她唇齿间的醉意似乎咫尺可闻,我心里一惊,克制着没有出声。
“想知道罗丰江……死因真相吗?”
-待续-
简de第74节(有音乐)
哗哗水声充斥在浴室中,外间手机的振铃当然不能被察觉。
屏幕上是那个刺眼的名字,我鬼使神差地将之掐断。
短信阴魂不散,紧接而来:“我一个人好害怕噢……来陪我!”
指甲抠入指节,水声突然消顿,我慌忙把这条消息删除,手机重新摆回原处。
讨厌的电话再次呼入,我想伸手已来不及,他拉开了浴室门……
……
“你知道!?难道是你?!”
我极其小心地打开门,从门缝中望出去,只见他一手紧紧捏着电话,另只手焦躁地拍着电梯下行键,“吴筱!够了!别玩了!小心玩火自焚!”
整个过道弥漫着低气压,我能感受到他的怒火中烧,甚至知道怕热的他此时皮肤上定已出了密密一层细汗,电梯显示板的数字一丝不苟地慢慢跳升,我的心也在渐渐揪起。
“好!我这就过去!”
他……还是妥协了……
在电梯门阖上的最后时刻,我不顾一切地扑出去,用手阻止它的关起,门敏锐弹开,我直直对上苏麓绷紧的五官。
“你为什么还要见她?”我心里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眼泪抵不过矫情,夺眶而出,“男人都一样的吗?到底还是贪恋有诱惑力的肉体……”
他的不耐溢于言表:“你在瞎想什么!乖乖呆在家里!等我回来再说!”他抬手按电梯关门键,我倾身环住他的腰,紧紧收拢臂膀,今夜,有种强烈的不安在啃噬着我敏感的神经,“苏麓求求你别去!”
脑后覆上他温热的手掌,“不是你想的那样,真有很重要的事……”我贴着他的胸膛,泪眼婆娑:“是什么事?”
他顿了顿,捏着我的肩,猛地将我拉离他的怀抱,就在这当口,我迅速把刚才就摘下的金佛悄然送入他的裤袋,他抵住我的身体在电梯厢外,直至门阖起的最后一秒,用力将我一推。
我往后踉跄,眼见电梯往下而去,未经犹豫,立刻转身朝楼梯奔,我什么都顾不得,一心想往下,阶梯如此多,转得我头昏目眩,面前忽明忽暗,似乎还有些许星子在闪现,我擦着扶手,像打了鸡血一般不停下旋……
还是迟了一步,雪白的那抹嵌着血红的两滴尾灯拐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