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别哭啊，好孩子是不可以哭的哦！”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一年，她十岁。

天桥下，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中盈满了笑意，嘴角向上扬起，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我停止了哭泣，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眼睛，呆愣愣的看着犹如天使的她。她笑盈盈的看着我，洁白的贝齿在月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华，然后她伸出手来，拍拍我的头，故作老成的说：“小家伙，以后你可就跟我了！恩，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叫……夜翼，凌夜翼。嘻嘻，小翼，记住了哦，你姐姐我的名字，叫凌若，暗月――凌若。”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的她，刚从孤儿院里被赶出来，而能遇到我，也不过是因为她需要一个暂居地而已。但我仍固执的认为，我和姐姐的相识，是上帝刻意的安排，为的就是我能和她在一起――即使我明白，这也不过是我自己的一相情愿罢了。

幼时的我，体弱且瘦小，只及她肩高。于是，她常教我一些希奇古怪的功夫，保护着我，为我而追打一些大孩子，先是经常伤痕累累；后来，她一脸得意的跑回来，向我炫耀她是如何如何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再后来，她带着我加入了黑帮，在她12岁的时候。有一次，她对我说，翼，我以为带你进入海沙帮是我最大的错误，因为你是那么一个纯洁的孩子，这让你沾染上了世俗。可是，姐姐，有什么地方不会让人染上世俗呢？而我担心的却是你，我的姐姐，我独一无二的姐姐，你的倔强让我心痛，痛的……无法呼吸。

她越来越强大了，暗月这个名字在黑白两道都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两个字。暗月，这本来是她与我闲聊时随意扯出的别名，却没想到，在别人眼中，这个别名才是真正的海沙帮帮主，而不是那个一直把我护在身边的16岁女孩，凌若，我的小若。

小若。

许多人都充满恐惧的提起暗月，身为海沙帮帮主的她，永远都是如寒冰般冷酷，如落日般无情，她永远都是残忍的化身，而我只是漠然。他们这些无知的人，又怎么会理解她？她的苦，她的笑，她的泪，还有她，纤弱的心，只有我能懂，我也不希望别人来懂。只要有我，就足够了。每当我站在遍天星华下，看到她或满身伤痕，或充满疲惫的带着帮众回到我身边时，当她和我单独在一起时，卸下平时的伪装，她也不过是一个脆弱的、平凡的女孩子罢了。

一次，她靠在我的肩上，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小翼，今天我们去杀了一个男人。”“哦。”“她女儿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我看见那个惊恐的小女孩，站在他身边喊爸爸。”有湿湿的东西打在我的肩头，明明只在肉体上，却仿佛打进我的心里。她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珠，在月光下格外醒目。她的苍白她的脆弱她的伤心，就这样一展无遗地呈现在我面前，令我措手不及。我慌乱的为她抹去泪水，结结巴巴的安慰她。她却拨开我的手，冷漠地起身：“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小翼，去睡吧。”我愣愣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她，硬生生的关上了门，阻拦住了门外冷清的月光，也阻拦住了我的情。为什么？为什么不把你的忧伤告诉我？让我可以为你分担你的忧愁，让我能了解，你心中的痛。

在姐姐离开的那一天，我突然感觉有种莫名的悲伤，似乎，她即将离开我了。羽告诉我，姐姐去和黑龙帮质问他们抢我帮地盘的事了。我一惊，急忙向那里跑去，却只看到――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是血迹……那么，我的姐姐，凌若……

秘密的举办了姐姐的葬礼，我只能接下了海沙帮这个摊子。不知道为什么，黑龙帮在那次战斗后，竟寂灭无声了。经过我的努力，海沙帮很快又成为了第一大帮。只是，在每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独自遥望星空，便开始怀恋姐姐曾经在的时候，只是，或许诗中说的对：“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只――是――当――时――已――惘――然。

许久未见的泪水，不自觉的从眼眶里落下，冷月，无言。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她的感觉，不是亲情，而是爱呢？

当我再一次看见她从夕阳中向我走来时，再一次听见她轻柔的唤我：“翼。”我知道，她不再是我唯一的亲人，而是我永生的――爱人。只是，我很清楚，她不会爱上我，因为在别的地方，还有她牵挂的人。她偶尔会抬头仰望星空，然后露出第一次见我时，那样天使般的微笑。

心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酸意，她怎么可以，属于别人……

能被她所牵挂的，又是什么人呢？

当她一次次的保护我时，我明白自己应该为她而奋斗，所以我才要强大，所以我才接受了‘那个人’的请求，所以我才……来到了她的世界。

多么可笑，居然用这个词，她的世界。我是不是，再也不会存在于她的心里了？

可是，在我真正和她站在对立的立场上时，我从她的眼中，解读到了她的惊喜，她的伤心，她的无奈，她的困惑……我不仅迷惘了，我这样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是错的呵……

真的错了，彻底的错了。即使我再怎么强大，在她的心中，我依旧是她的弟弟，那个瘦弱的，需要保护的弟弟……

可是，我已经来不及回头了，也无法回头了。只能被她击败，带着微笑，缓缓倒下。

躺在她的怀里，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但我明白，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我终于用尽自己的力气对她说了我想说的话，看着她哭泣的样子，我想说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是你说好孩子不能哭的，你怎么能哭呢？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怎么就不能对你说了呢？

我深深的睡去了，在灵魂脱离肉体之前，我仿佛又看到了以前那个保护我的女孩，看见她对我笑，对我哭，还有她那句话：

“乖，好孩子是不可以哭的。”

真是对不起，我爱上你了，我可以为你，流下我最后一滴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