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守卫被她身边带着的宫女借口支开,她怀抱着纸钱与火石走了进去。
在临华宫住过数年,哪怕离开许久,宁苏都对里面的一草一木记得极清晰。宫室落着锁,她便只在院子中转了转,绕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将火石打出火
一股热意扑面而来,却与她方才在芳华宫感受到的截然不同。
纸张沾了火舌,很快燃成灰烬,随风而去。宁苏阖着眼睛,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姐姐,苏儿一定为你报仇。”
“……你在那边,有没有想我?”
她全然不曾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当天晚上,就被呈到皇后手中。
盛瑶照例赏了前来传话的人,望着纸条上记录的字迹沉思。
报仇?
联想起去年秋日发生的事,宁苏这个报仇对象,似乎有且仅有自己。
然而别说宁苏自己,就是昔日的元贵妃,都从未和盛瑶生出间隙。她一进宫就是皇后,元贵妃则是贵妃……或许宁淮会心怀怨怼,但在那之后不久,元贵妃一病不起,两人从未有过正面对上的时候。
宁苏却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在给宁淮报仇?
这种从未做过的事,要想澄清,实在难上加难。
盛瑶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朝身侧的静言招了招手。
静言端着烛台走过来,她便将纸条丢入火中。
罢了罢了,总归呢,自己也没想要澄清。
漫长的冬日,在洛水上的冰渐渐融化,宫内迎春花的第一个花苞绽放时,缓缓结束。
第一场春雨降临时,盛瑶收到家中消息。宁家继夫人近来突然就与礼部尚书邱岳的第三房姨娘走得很近,而在此之前,盛夫人仿佛听到过消息,说宁家在找一位七年前住在云梦郡的女子。
与宁苏骤然听到这几个关键词的反应一样,盛夫人在第一时间,便想到自己女儿。
各家夫人进宫都需要在凤栖宫内走过场,这一点上,盛瑶倒是得足了便利。直到盛夫人与她谈了一下午后出宫,都无人知道,她的母亲曾经来过。
盛夫人说:“原本我便觉得奇怪,宁家的太太,历来都少出头。她这些年也不容易,为了不担上苛责庶子庶女的名头,背地下不知做了多少……咳,扯远了。不过一个正房太太,就算是继室,突然和一个姨娘交好,还是显得不对劲。”
盛瑶想了想:“娘都这么觉得,长乐城里怕是大半夫人都抱着一样的心思吧?”
盛夫人一顿:“谁说不是呢。可我们左看右看,偏偏看不出宁家的是想做什么。唯有一点,邱家姨娘是从云梦郡来……光是想到这个词儿,我就心惊肉跳的。娘娘,当年你啊,实在太胡闹!老爷子也真是,居然纵着你。”
“娘,”盛瑶抿一抿唇,有些无奈,岔开话题道:“娘,你只说她们交好,但到底是怎么一个交好的法子?”
盛夫人这才正了神色,道:“按说姨娘不能进宫。若是得主母喜欢,也还算了,可邱家那位……夫人,不是我说,实在不像能容人之人。此外,娘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宁家夫人进过一次宫?”
盛瑶说:“记得。”
盛夫人道:“那时候一不是苏婕妤生辰,二没有什么佳节庆贺,宁家更无大事,她怎么忽然来了?娘娘当日怕是没召她们见面,可我却听说,当日与她一起的人不是什么贴身丫头,而是邱家姨娘!”
盛瑶终于有了些波澜不惊之外的反应。
“那从云梦郡来的姨娘,随宁夫人一起入宫了?”她又确认一遍。
盛夫人点一点头,颇为担忧地望着女儿。
盛瑶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她完全能想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宁苏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江晴晚七年前与自己相逢的事——多半是江晴晚自己说的,她们三人现下那样亲昵,连联手陷害自己的事都能做出来——于是深感危机,要抢在江晴晚发现当初那人是自己之前,平白造个“荣妃的恩人”出来。
而邱家姨娘,就是被她选中的人。
虽说是庶女,但宁苏毕竟是宁家血脉。宁夫人为她奔波,也是理所当然。
进来之后,恐怕就是宁夫人留在宁苏住处,而宁苏悄然带着邱家姨娘去芳华宫。
甚至不用这么麻烦。在御花园里制造偶遇,实在太简单。
现在,江晴晚多半已经相信,她找到了自己的恩人。
“娘娘?”盛夫人在一边唤她。
盛瑶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