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材瘦小、戴着眼睛的男生垂头丧气从他们身边走过。

“赵旺生！”李飞叫道，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问王力：“他怎么了？我们寝室没发生什么事吧？”

王力耸耸肩，摊开双手，表示无可奉告。

赵旺生站下了，转过身望着李飞，好一会才认出是他的室友，他的好哥们。他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无精打采地说：“你回来啦。”

“你怎么了？遇到什么倒霉事了？”李飞焦急地问。

这个来自农村的同学家境贫寒，天生胆小柔顺，对什么都逆来顺受，任何人都可以欺辱他。如果不是运气好和李飞、王力住一个寝室，也许早被一些轻狂之徒折磨得没了人样。望着李飞关切的目光，他长叹了一口气，向他们讲述了早上去镇上新华书店时的遭遇。

他埋头走路，心中盘算着怎样省下生活费来买书。突然间他被撞了一下，眼镜都差点脱落。定睛一看，一个小伙子指着路上的手机对他嚷道：“咋个在走路嘛！手机都被你撞掉了。”他赶紧道歉，捡起手机在衣服上擦擦后递给小伙子，又陪了几声不是便转身离开。小伙子摆弄一下手机，追上两步拉住他，神情很气愤：“别忙走！手机坏了！咋个说？”他吓了一跳，连忙拿过手机试试，果然坏的。这时又围过来三个小伙子，这个说：“哟！这个手机商场卖两千多呢！”那个说：“开机检查都要收几百块！”另一个幸灾乐祸地笑道：“眼镜今天闯大祸了！”他的腿有些发抖了，心中又害怕又慌张，不知如何是好。几个人对着他又是指责，又是规劝，又是惋惜，他被搞得晕头转向。最后把他身上仅有的五十元搜刮去了才算完事。

“这是圈套！”王力愤怒地吼道：“上次就有一个大一的学生遭了这个套。”

“你为什么不报警？”李飞问。

他垂下头，喃喃道：“手机坏的，说不清楚。”

“又没生活费了吧？”张小玉口气充满同情，她从衣兜里摸出二十元递给赵旺生：“给！暂时用着。”

赵旺生想接，犹豫一下，感激地说：“谢谢你！我还有办法。”

“拿着吧！”张小玉笑着把钱塞进他衣袋里。

“唉！看来我们以后去镇上要结队而行了。”王力摇着头感叹道。

“对！人多就不怕了。”张小玉高兴地说。

李飞不觉心中一动，结队、人多，他忽然有一种他的新生活将从这里开始的感觉。许多念头纷至沓来，他急于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去清理思绪，匆匆对三人说了句：“我要回一趟寝室。”快步走了。留下三人茫然的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何突然离开。

他并没有回寝室，而是去了图书馆。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面前放着一本书。眼睛并不看书，脑子里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和同学们的烦恼，一个酝酿已久的、但先前觉得很渺茫的计划，他现在触手可及了。他想起几天前电视报道的一条新闻：一个长期盘踞火车站作案的扒窃团伙被公安机关一举打掉。团伙成员几乎全是外来人员，他们先是单个作案，下手时胆战心惊，生怕被失主发现招来一顿暴打。后来两三个结成一伙，分工合作，极大的提高了得手率，即使失手，也能全身而退，再也不会被打得抱头鼠窜。再后来，他们竟形成了一个二三十人的组织，有领导、有规矩，这一下他们强大了，在火车站一带明偷暗抢、敲诈勒索，直叫过往旅客吃尽苦头。

他对这条新闻感触深刻，认为印证了他对社会、对生活的认识。一个人在生活中始终处于强势地位，他就绝非孤立的个体，他身后一定有一个团体，一些人因为共同的利益形成了这个团体。如果他能领导并左右这个团体，他就可以利用这个团体为自己谋利了。

他越想越兴奋，全然不觉张小玉已悄然坐在了他的对面，温情地凝望着他。这个春心萌动的姑娘为李飞着迷了。刚才他应对周军的挑衅时那种沉静稳重、优雅大度简直令她倾倒。以前她对李飞的暗恋其实更多的成分是欣赏，现在则是一种仰慕了。她出神地望着她的心上人，不敢惊扰他的沉思，只在心里问：他在想什么呢？他为什么总是那么忧郁？他对我没一点感觉吗也许她发出了一声细微地叹息，李飞看到了她，笑笑说：“你也来啦。”

“哦！是这样。”她忽然有些慌乱，翻着面前的书，言不由衷地说：“我来查资料。没想到你也在。你没回寝室？”她害怕李飞看出她在撒谎，看穿她的心思，紧张得脸红了。

李飞不愿让她难堪，眼望着别处，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下午我想去镇上，你也去吗？”

“真的？当然去咯。”她又高兴又惊讶，她没想到他会主动约她，既有点喜出望外，又有点忐忑不安。

黄昏时分镇上最热闹。天还没有黑尽，但街上已亮起路灯，商店招牌上的霓虹灯也开始闪烁。这种光怪陆离的景象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老人们悠闲地迈着八字步，挺着肚子昂着头，一付志得意满的样子；情侣则毫无顾及的相互搂抱着在街上晃荡，好象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俩似的。街尽头的广场上响起了音乐声，婆婆大娘们用于帮助消化的舞蹈开始了。

李飞临出门时叫上了王力，这令张小玉多少有些失望。她已想好要和李飞谈起什么话题，想好怎样一步步走进他内心，她虽然对李飞心仪已久，但却基本不了解他。因为李飞除了室友外，不去交往同学。就是室友，说实话，对他也是知之甚少。他从不多事，独来独往，对同学的态度尽管温和，却总让你感觉冷漠。张小玉觉得他既亲切又陌生，她要借今天单独相处的机会走近他、了解他。然而这一切因为有王力同行变得不可能了。她虽然气恼，但她天性温驯，只在心里遗憾地想：这也许就叫好事多磨吧。

走了半条街，李飞站下了，奇怪地问王力：“我怎么一个也没发现啊？”

王力东张西望一下说：“也许他们今天休息吧。”

“你俩在说什么？”张小玉听得一头雾水，茫然问道。

王力笑起来，指着李飞说：“他要来看镇上到底有多少小偷。”

李飞看着张小玉，犹豫了一下，说：“小玉，你敢不敢一个人去逛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