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头骨碌碌地从殿上一直滚到殿下,虽然匣子里面是放了石灰的,但人头依然发了臭,直熏得朝堂上下君臣发呕。赵成定睛一看,心中一喜,然而又马上尖叫出来:“哎呀,那不是季将军的人头吗?”季历是赵成和司马喜的死对头,这回死了,他自然欣喜万分,然而季历却是死在赵军手里的,多少也让他大为吃惊。
这一叫马上引得满殿上下君臣大惊失色,都定下心神来看,果然,人头虽然有些腐败,但也认得出那是季历的人头。然而根据战报,季历不是在前方把赵军打得大败吗,怎么这时候居然授首给赵军了?
“你,你究竟是何意?”姬尚大惊,很快就明白了一切,不由得心神大乱。
“无他,当下我军已经大破中山军,生擒张寅,俘虏士卒两万众。目前我三十万大军正在鄗城集结,即刻就可向灵寿杀来。不过如果大王识得大局的话,敝国倒也不为难。”看到中山君臣都大惊失色,陈苍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朗声恐吓道。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姬尚这下子没了主意。
“哎呀,陈先生,好说好说,不知赵王这次想要多少座城。”还是司马喜反应得快,马上给姬尚解了围。
“对对,你们那个赵雍,啊不,你们大王想要多少座城,多少双玉璧?”姬尚一回神,马上问道,中山国有的是城池,只要把赵军哄好了,撤军了,事后再出兵收回来也不迟,以前也都是这样的,边境那几座城都是不断和赵军割来夺去,所以姬尚倒也不是很在意那些城池。
“大王请放心,吾王不要城池,也不要玉璧。”陈苍道。
“那,那你们究竟想要什么?”姬尚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赵国越是这样,他越是恐惧,从来没有哪个国家有过打了胜仗不要城池的,赵国既然不要城池,就会有更大的胃口。
“其实也没有什么,本使来的时候国君交代了,就要一个人的脑袋。”陈苍一点也不急,他要慢慢地玩弄一下姬尚。
“谁?你要谁的脑袋?”姬尚大惊。“总不会是要寡人的吧”。他心里想。殿下群臣也都大惊,也不知道这陈苍要的是谁的脑袋,但当初他们个个怂恿姬尚发兵攻赵,如果这时候赵雍提出来要他们某一个人的脑袋,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君臣上下个个提心吊胆,连小声议论都没有了,殿上下一片安静,就等着陈苍点名要脑袋了。
“赵成!此人之前在我国内反叛,我国君仁慈,不忍同室操戈,所以任由他逃出国,未料此人贼心不死,在中山内蒙蔽大王,怂恿大王进攻我国,破坏赵国与中山长期和好的大好局面,实乃两国罪人,我赵国人人念此,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陈苍怒道。
“呼——吁——”除了赵成,君臣上下终于大舒一口气,赵国要的只是赵成的人头,赵成是来中山避难的,在这里还没有立足稳,所以君臣上下倒也没有对他的命有太大的关注。再看那赵成,早已瘫软到了地上。
“那好,寡人答应你就是,来人……”姬尚大松一口气,便下令叫武士过来。
“陛下,不可呀,陛下!”姬尚还没说完,只见司马喜忽然离席出列,叩头道。陈苍自顾一人站着,也不搭理他,任由他把头叩得“悾悾”响。
“相邦请平身,有话但讲,无需如此。”姬尚见司马喜都快把血叩出来了,于心不忍,道。
“陛下,赵侯是赵国投奔天子而来,自赵侯来到中山国后,大力辅佐陛下,以致我国国力大增,不久前陛下就刚刚登临天子位,当时诸侯震恐,万国咸服的情形相信陛下不会忘记。如若陛下把赵侯这个忠臣给杀了,不仅让诸侯对我国失望,更让天下人寒心啊,陛下。”司马喜道。
“大王,我军就在鄗城下聚集。”陈苍毫不在意司马喜的话,微笑着作揖提醒道。
姬尚为难起来,道:“相邦所言有理,可是赵军已经在边境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我中山国位于太行山中,从鄗城到灵寿,一共八座雄关,座座皆有精兵良将把守,况且我国中尚有十二万生力军,军民同心,纵使赵军要入侵,又如何能得逞?”司马喜答道。他说的是实情,事实上一百多年来以来赵国对中山的军事打击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中山作为一个小国却能在赵军的打击下生存至今,与太行山中的轵关陉、太行陉、白陉、滏口陉、井陉、飞狐陉、蒲阴陉、军都陉八座雄关关系至大。
司马喜言到此,姬尚和群臣终于舒了一口气,看来今日陈苍所来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虽然中山新败,但主力尚存,赵军三十万要灭中山仍然是不可能。
赵成看到如此情景,自感捡回了一条命,胆子也大起来,问道:“请问陈先生,我赵国上下大军也不过四十万,若是赵雍小儿真把三十万大军都压到了鄗城,难道就不怕秦军、楼烦、林胡等进犯吗?”
他这么一问,中山君臣这才来回过神来,是啊,赵军真的派出三十万大军来,那领土谁来守卫啊?
“这……”陈苍一滞,说不出话来。
“哼哼,原来是来吓唬寡人的,来人啊,拖下去,斩了!”姬尚大怒,道。
“慢!”司马喜拦住了冲上来的武士,对姬尚道:“陛下,虽然赵使欺骗了我君臣,然而也不可杀了他。”
“这却是为何?”姬尚问道。
“陛下,我军新败,赵军在我边境陈兵虽没有三十万,然而也有十数万,我国不可妄杀赵使,激怒了赵国,望陛下把他驱逐回国了事。”司马喜道。
姬尚想想也是,刚要下令驱逐陈苍,那陈苍却道:“大王,我军在中山南北共有二十余万大军,吾王说了,大王要是不交出赵成,赵国将不惜与中山一战!”
赵成的心又提起来,把头扭向了司马喜,司马喜看见他求助的目光,便道:“那烦劳先生回去和赵王说声‘请便’,他若敢来就尽管来,我中山也不是待宰之羊,到时定当严阵以待!”说完司马喜给了群臣一个目光,群臣心神领会,一起喊道:“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数十人一起喊起来,声音齐整,声势吓人,如此不仅给赵成以勇气,更把陈苍逼到无话可说。陈苍看到如此情形,怒道:“那就请尔等小丑等着吧,赵成和中山,大王两样只能选一样!告辞!”说罢在群臣的轰赶声中悻悻而去。
姬尚看到群臣如此团结为国,心中大为宽慰。
“哼,赵雍小儿太为过分!”赵成怒道,说完又喝下了一杯酒,又气上心头,骂道:“如此三番五次进逼本侯,实在过分!”退朝后,他受惊不已,又感到司马喜再次救了他一命,所以一回到府上马上就把司马喜请来,摆下酒宴,感谢司马喜的救命之恩。
“赵侯请息怒,想必是当日赵侯干的那件事被赵雍发现了,这才引来的杀身之祸。”司马喜提醒道。
“噢,这倒有些可能。”赵成得到司马喜的提醒,想了一下,又说道:“可是,那赵雍为何只要本侯的命,却不追究张迩、楼缓等人的罪过呢?而且本侯在邯郸中的眼线一点都没有被端掉。”
“嗯,这倒也是,莫非与此无关?”司马喜也说道。
“哼,既然如此更好,寡人倒有一条妙策,不知相邦大人想不想听?”赵成道。
“赵侯请讲。”司马喜呷了一口甘酿,道。
“当日寡人在赵国时,国内众臣多是寡人提拔,而邯郸守军又都是寡人部下,即使现在换了将领,但下级军官多忠于寡人,若是寡人下令让他们起事进攻王宫,那三千御林军根本不是对手,等到杀掉赵雍小儿,而赵雍无后,张迩等群臣定会将寡人迎回邯郸登临君位!”赵成道。
“哎呀,果然是妙策!”司马喜大喜,抚掌道:“那明日本相就将此妙策告知天子,让天子为赵侯撑腰。”
“哈哈哈,有劳相邦。赵成日后定当不忘!”说着赵成从席上站起来,合手弯腰,给司马喜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