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流萤连那‘贵人’之托也统统忘了，也想过要拼却红颜，与苏秉共度余生。苏秉也爱她气质芳华，甚至连功名俗利，也一并抛在脑后。

直到他家乡老父听说他流连扬州，一病不起。

红颜与老父，苏秉难以抉择，日日长叹，不见欢颜。

她知他为她散尽家财，便倾囊相助，送他上京赴考。十里长亭，泣涕连连，相约不负。

流萤信以为真，谁料灯笼易碎，恩宠难回。

他中了状元，高头大马，从此平步青云，仕途平顺。身份地位已经不同往日。哪里还会记得小小的流萤。

流萤听闻，却是泪也不流。苏秉便理直气壮告诉旁人：“那女子美轮美奂，是为妖物。迟早是要像褒姒妲己一样祸害他人。我的德行不足以自制，唯有对她避而不见，断绝关系。”

流萤托人给苏秉送去一枚玉环，自道是玉取其坚洁不渝，环取其始终不绝。没想到苏秉更是得意，逢人便说流萤负他，连定情信物都退了回来。

自此以后，流萤重新开门见客，看不出哭过的痕迹，更不见她再提苏秉。

老鸨自然欢喜。十六岁的流萤，名噪一时，轰动扬州。

谁都不记得，这个纤细柔弱的女子曾经有过那样的一段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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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又在想苏秉。”室内忽然突兀地响起粗哑喑暗的声音，破空而出，让人心中一阵发颤。

流萤思绪被打断，肩头微微一抖动，道：“没有。”

只听见那人声音，恐怖仓皇得像是寒鸦，却始终不见人影，更不知是从何处传声，足见此人功夫了得。

那声音冷冷笑了起来：“姑娘想就想吧，不要忘了王妃的任务。”

“王妃救命之恩，养育之德。流萤不敢忘。”流萤一愣，轻飘飘地冲着黑暗跪了下来。

“哼！”那声音凄厉尖酸地喊道，“替霍完悔生下孩子。这就是姑娘的任务。”

“流萤知道。”地板的冰冷，逐渐渗透进膝盖，流萤微微颤抖起来，口气却依旧清冷，“流萤以前的错，不会再犯了。”

“霍完悔势力日益做大，王妃已经不能控制。养你多年，毕其功于一役，相信姑娘不会让王妃失望。”那声音见流萤柔顺，也不再像方才那么尖锐。

霍老王爷垂垂老矣，迟早归西。霍完悔一旦即位成为新王，生母死因，说不得要和王妃清算。你死我活，豪门恩怨再度上演。而今羽翼未丰，王妃却不敢对霍完悔痛下杀手。

只因为本朝惯例，王爵与封地世代相传，若无子可传，则收归国家。在霍完悔死以前，必定要留下香火，而流萤，就是王妃多年来物色筹划的棋子。

棋子而已，没有爱的权利，没有恨的权利。让她在这秦楼楚馆，不过是调教她如何讨好男人，有朝一日，即可蒙得霍完悔宠爱。

苏秉苏秉，曾经是流萤心中唯一的烛光。

“你起来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寒意，那声音逐渐散去。

流萤却长跪不起，低垂着头，长发缠绵，掩盖了满眼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