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过来,已是在病床上。隔壁的王妈妈、怡雯站在她床边。
「立萍,立萍……妳醒啦!」王妈妈说。
立萍悠悠醒来,一切彷彿很不真实,「妈,妈……」
「立萍,立萍……妳妈妈走了,都是我们不好……」
「立萍,都是我的错,妳打我,骂我……」怡雯抓住立萍的手往自己脸上打。
立萍缩回自己的手,拉上被子,把脸盖起来,不断啜泣。
「立萍……」王家两人看了不忍,也一起哭了起来。
「我一定要那小子付出代价,告到他死。」怡雯愤怒地说。
「警察已经抓到他了,说纵火是公共危险罪,致人于死罪加一等,还要负责民事赔偿。」王妈妈说。
「赔偿?我妈妈就这样没了,他怎幺赔偿?」立萍边哭边说。
「立萍,他没办法赔妳一个妈妈,但是我要他把所有财产吐出来赔妳,赔我们。我家的房子都烧光……」怡雯说。
「我甚幺都没有了,房子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东西也都烧光了,甚幺都没了。」
「立萍,妳妈妈拼命抢出来的箱子在这里……」王妈妈拿出箱子,「这几天我都帮妳保管着。」
杨立萍看着箱子,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王妈妈也陪着她难过。
「先帮妳妈妈把事情办了,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王家母女出去了,立萍呆呆地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到觉得右手大拇指有点异样。她伸出大拇指,不知道要哭要笑,这时候的自己竟然比了一个「讚」字,何等讽刺。她想起来那天妈妈坚持要自己拿铜铃,她伸出手去拿,大拇指和食指都被铜铃烫到。可是食指现在已经没事,大拇指不但隐隐作痛,还留下一个猩红色的痕迹,越来越明显。她细细地看了起来,发现拇指上的痕迹,是一个有规律的图案,像一个迷宫图,也像一朵花瓣的图案,中间有一颗眼睛似的图形。她越看得仔细,越觉得它好像会跳动。
「一定是错觉,是我自己在动。」立萍自言自语。说着,她拿起妈妈从火场里拼死抱出来的箱子。她打开箱子,里面除了铜铃以外,还有一个粉红色的小棉帽和一件小被子。立萍看着,又哭了起来。
「妈妈竟然是为了我小时候的东西而送了命,妈……妳真傻!」哭了一阵,她将箱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这个箱子要保管好,师太说,这个铜铃关于妳身世……」立萍突然想起妈妈说
的话。她拿起铜铃,发觉它不是一般的铜铃,更像是由黄金铸成的圆球体,坚硬无比,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芒,球体的雕刻图案,和自己大拇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她摇一下铜铃,发觉里面的金片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半点声音。
「这幺奇怪的铜铃,和我的身世有甚幺关係?还是这小帽帽和小被被好!」妈妈以前常拿小帽帽和小被被给她看,一起回忆她童年的时候,说她一直到小学睡觉时还抱着小被被不放。但是后来不知道被妈妈收藏到哪里去了,直到现在她才知道有这个箱子的存在。粉红色的小棉帽,是她襁褓中戴的,妈妈捡到她时她不过两个月大,小小的帽子现在都没她巴掌大。
她拿起小帽子在手里慢慢抚摩着。突然,她觉察到帽缘的夹缝中好像有个硬硬的东西。她翻了一下帽缘,拿出一张纸条。纸条已经有点发黄,上面的字似乎是用钢笔写的几个数目字:「7,12,21,28,3……」后面几个数字模糊不清,最后两个字「台北」又很清晰。
「这是甚幺?妈妈从来不玩大乐透的。如果跟我的身世有关,这是我真正的生日吗?是吗?妈妈为什幺从来没跟我提过有这张纸条?」一连串的问题,她一点头绪也没有,但是这是妈妈用生命抢救出来的东西,一定是至关重要。
「妈妈,妳为什幺要留这样的谜题给我?为什幺不直接告诉我,和我一起去解答呢?」病房里只有杨立萍孤单地坐在床上,无语问苍天。
等帮妈妈办好丧事,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杨立萍一直浑浑噩噩的,彷彿半睡半醒。妈妈面带微笑的遗照,冰冷的遗体,做法事的诵经声……。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在心里喊着:「妈妈,一路走好,一路走好……」但她的心也一直往下掉,降到冰点。今后要何去何从?
隔壁王家帮忙张罗办好了丧事,临时租了一间房子,杨立萍从火场里捡回一些东西,就跟他们凑和住了几天,等妈妈丧事办完,她知道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
「妳要去哪里?」王妈妈关心地问,一边也无法拦住立萍整理东西。
「天涯海角,总有我生存的地方。不过,我想先去找师太婆婆。」
「我这边还有一点钱,妳先拿去用。等赔偿的钱下来了,我再给妳寄去。记得,安定下来后,要给我住址。这里,妳永远都可以回来。是我们对不起妳和妳妈妈。」王妈妈说着又难过起来。杨立萍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心情又被撩起,眼眶又红起来。
「唉!苦命的孩子!」
杨立萍擦擦眼泪,把铜铃繫在一条黑色皮绳上,挂在脖子说:「我走了,王妈妈,自己保重。」
杨立萍背起简单的行李,骑上她的档车小英雄,一路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