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四大天王？」我出现在它面前，问它。
「……魔、魔……魔王陛下！」它尖叫起来，如哀嚎般。「请饶恕我！请宽恕我！我、我……」
「你的回答。」
「咦！我……是的。」它的目光游移不定，不敢看我。「能得到魔王陛下的召见与重用，我深感荣幸……这、这件事真的是魔王陛下叫我做的，我对魔王陛下的忠心……」
看来，不愧是当过人类又成为魔族的巫妖，它很清楚那个瑕疵品和我是本该同样的存在。但是，它终究是个瑕疵品。它在忤逆我。忤逆魔王。那种东西它还在称它为魔王……我将手伸到吸血女妖眼前，它怔怔地看着我的掌心，也透过指缝小心地窥视着我的神色。我移开手，有火从它的喉咙中、从它的耳朵里冒出。它惊恐地嗥叫起来，不断嘶声力竭的述说着哀求的语言。它的眼球渐渐被烤焦干瘪了下去，身体的表皮与血液也鼓起冒着气泡，但还在悲鸣。
尽是废话，我不会再听下去了，就这样化为灰烬吧。
所花的时间上，我要先于她们回到旅馆里。在等待的期间，我又回想了这次的事。她在之前就与那魔物接触过了，但却能一直隐忍着不让我发现，这又和以往的印象不太相符了。虽然有可能是在和我失散的那一小段时期里发生的，可既然她没有迫不及待的告诉我，也就是说，她确实有所怀疑吧……
那本魔王传，我只草草的翻过几页，没有从头到尾看完，更别提去深究那上面的驭龙使了。除她在兴致勃勃时自我陶醉的讲过几句，其余说我对那挂着漂亮的龙王名号的驭龙使是一无所知也不为过。她身为人类，能那样堪称彻底的接受驭龙使，崇拜它，而且听说驭龙使也有很多支持者……那样的魔族，就能被人类接受？还是说，所谓驭龙使只不过是人类明知是幻想中的产物所以才能受到喜爱。
从听到她回来，到在旅馆主人的协助下将盗贼安顿在了她自己的房间，中间也没停留，她就即刻叩响了这边的房门。我打开门，看到她满眼浑浑噩噩，脸上泪迹斑斑，也许是用手擦了，有点脏脏的。相对沉默了会儿，她突然意识到，冲回去洗了把脸才又过来。
「出去，散散步吧？」她一歪头，示意了下。有的发梢还带着水渍。
找我出去说，是怕其他人和盗贼醒来听到什么吧。应该是要和我摊牌。我揣摩了下，发觉自己还没想过要是被她发现我的身份会是怎样的情景。而且，不知是不是这一段都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相处，她好久没叫我龙王了。她怀疑多久了？
「……我听说，」她一直把我带到了不太适合赏夜景的背街小巷才出声说话。「驭龙使，最多只能操控龙……只有魔王才能幻化成龙的姿态。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说。
她整个人一下就傻住了，大概是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我看着她，等待她的反应。当初向魔王寻求帮助的人，是她自己。将魔王认作龙王的人，也还是她自己。不过我后来算是默认的态度也有点责任。
「你……你就是魔王？」她颤声问道，后退着，撞上了小巷的墙壁。
「是。我就是魔王。」我依旧不加隐瞒的回答她。
「不会吧……你、你怎么可能？」她忽然上前探手碰触到了我的脸，这一莫名的举动让我不禁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开。这女孩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点长进都没，在高塔上非逼着我救她时也是这么唐突。作为人类未来的女王，她就不能再矜持点吗？
她看着我，又看看被捉住的手。
「我就是魔王。」我重复说，「曾率领魔族与人族打响圣战的魔王。屠杀了众多人类，在人类中犯下杀戮之罪的魔王。」
「……可是，可是你？」她用另只手指着身后，仿佛有什么人站在那似的。「那现在统治魔族的是谁？」
很合理的问题。我索性向她说出了一切，包括魔族最近的异变是由于我创造的替代物是个瑕疵品。当然，也顺便跟她明说了，魔族中根本没有那样的阶级制度，没有什么四大天王，没有驭龙使龙王，魔王也没有什么兄弟不兄弟。不可能有。要真有还了得……
她迷惑不清地望着我，身体摇摇欲坠，我感到她的胳膊在我手里微微发抖，好像快要晕过去了。
「你是魔王？」她最终用一种还在怀疑的语气说。
「不像吗？」我开始觉得好笑。魔王自古都是众矢之的，不管是魔族还是人类，会有愚昧到胆敢冒充魔王的傻瓜存在吗？
「……不是不像，我、我的天呐……」她蹲下来用另只手捂着脸，在思索着什么。
我放开她，看着她。当她的举动或语言表明她很介意我是整个大陆的敌人——魔王的时候，我就会立即送她回那座塔。刚才的事实已经证明，如果脱离我的保护，第一公主就会立刻被魔族掳走甚至杀害。
「我从小接受的教导是，只有毁灭魔王，大陆才可能迎来永久的和平……」她把眼睛埋在掌间含糊不清地说道，「魔王是统领魔族，对人类发动战争，荼毒生灵的邪恶的存在……魔王是，错误的，不该有的……」
「那么，公主啊，你要杀了我吗。」
「可你，不是那样啊。」她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你和传说中，不一样啊……你没必要在我面前演戏，对不对？你是魔王，你法力无边，你要真想攻打人类，也不需要挟持我做人质，对不对？你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敢作敢为，完全不需要躲闪，就算被我知道，你也无所谓……你是这样的魔王，对不对？只照着自己的意志去行事，才不会动不动就以恶事为乐，更没有残杀迫害无辜的人类，我看到的就是这样……对不对？」
这……我该回答对还是不对啊？差不多？
「哈哈，你又笑了。」她站起来，笑得很勉强，整个人反而显得有点虚脱。她拍拍双手，摊开，很无奈的样子。「原来传说，就是指越传越离谱的道听途说啊？不过知道你是魔王，还是有点可怕哎……我腿都软了……」
我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她没有躲开。也或许是已经无力躲了。再或者，她不介意吗？完全不？
「要是让父王知道我在和魔王旅行，他一定会被吓得昏过去……」她哧哧的笑着说，但更像是在掩饰尴尬。「不对啦，就算只知道我在和一个魔族旅行，就足够他震惊的。嗯……龙王果然不存在啊？」
「嗯。」
「这样哦……我一直还以为自己成为龙王故事中的女主角了，和龙王游历大陆，结果什么都不是……那个，对不起。」她又转而向我道起歉来，我不解地看着她。「其实，这些是一个魔族的人告诉我的，我在背地里有和他见过几次，他比你还要像龙王……我差点就相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