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妞是能干人,能干人有主意,福妞能带来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买鞭炮的人……这种种原因,四婶和四叔都是老实巴交的人,所以有事情就同福妞这里说一说,看看她是什么主意。在这里呆过夏天秋天和冬天的福妞今天算是可以提出来一个小菊在家里也可以挣钱的主意来,可是四婶和四叔都不满意。
这里重新说小菊是怎么回来的,四叔道:“吕家的一个家人赶着车把小菊刚才送回来的,工作也结算清楚,并没有克扣,衣服还多带回来赏的两套,只是这工还是要做哩。”
不明白四叔和四婶是怎么了的福妞只能顺着四叔的话意说几句,也没有听出来一个所以然,自己瞎猜测一下,也是先看看冬叶不在院子里,福妞小声地道:“不然四婶,让小菊先在咱家里住几天,是不是家里不方便。”
四婶叹一口气感激地对福妞小声道:“那就麻烦你了,方便也是不方便,可是这工也不能不去。”
从四婶家里出来的福妞还和赶着出来送的冬叶说一声:“回去了。”这才往自己家里来,一进来先去灶屋里告诉凌墨:“小菊在咱家里住几天。”
正在掂大勺做菜的凌墨一看到福妞进来就如临大敌,没有想到不是再说“枕头”,只是嗯一声。福妞转身就出来,一心里在与不时出来的“枕头”准备较劲儿的凌墨这才明白过来。“小菊在咱家里住几天。”这妞几时给我入的户口,嗯,哥要当户主,以后把这妞往外卖,少于一头牛的钱不卖。
想到这里的凌墨对大庄有几分同情,这个大庄的财产就买不起这妞才是。
里长被换的消息走得很快,中午福妞留小菊在家里吃饭,交待小菊:“就在这炕上玩吧,也不用再帮着我做什么。”小菊很勤快,象是知道自己要在福妞家里住一段时间,把针线找出来,该补的就补,多是半新不旧的不用补,就把家里的碎布头找出来对上说要缝几个被头。
福妞也对有栓交待过一句:“不是冬叶嫂子不好,只是柱子哥成亲的时候,四婶是说过家里再没有别人,有一个妹妹去帮工,回来的少。现在小菊在咱家里住几天。”四婶想着小菊在福妞住几天,再回到吕家去。
柱子成亲新房是收拾过,原本堆在柱子房里的东西都堆到四婶屋里的炕上去,这样小菊再回家睡就挤得不行。
到下午的时候,福妞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四婶是一定要小菊再回吕家去做工。下午福妞在院子里劈松树枝子,两棵松树只劈好一棵,这一棵是放在院里有几天,福妞今天下午就开始做这个活儿。
劈到近一半的时候,就听到隔壁有吵闹声。坐在炕上的小菊的小脸儿一下子就白了,手里的针线扎在手上,出了一颗血珠儿在手上。
坐在廊下堂屋门口的福妞听着隔壁四婶院子里的动静,另一只耳朵能听到屋里有栓的声音:“你扎到手上了,俺给包一下。”
听过几句吵闹的福妞就站起来,先到屋里去安慰小菊:“福妞姐去看看,你和有栓在这里坐着。”小菊脸上怯生生的笑容:“嗯,有栓写字,俺给有栓磨墨哩。”
凌墨下午在灶屋里继续去备菜,看着这妞出去准备见义勇为去了。凌墨也听得清楚,隔壁是催债的人上门了。
过年债主上门催债,这是一件悲摧的事情。要债人嗓门不小:“这是里长的中保,他走了俺得把这钱赶快收回来才行,要知道他收了两成头钱。”然后就是四叔和四婶的好央告:“俺们另找中人哩,俺家闺女在吕家做事,不会少你的钱。”
要债人是都打听清楚了,不依不饶地道:“吕家门里凡是里长做中保的人都在往外打发回家哩,说是这个老兔崽子从中间黑了不少钱,而且他送去家门里的人都是打听消息的。你家闺女还在吕家吗?”
“在哩在哩。”四婶和四叔一阵央告:“俺正托人去说呢,俺家的闺女过两天就去了。这钱依着原契还是那些天数儿还你才是。”
至此福妞心下才雪亮,原来是为着这个原因,小菊一定要在吕家做工,在吕家做工就是四婶借钱的一个信誉,而且可以慢慢还。
看一眼在旁边站着的雪白苍白的冬叶,福妞有些不高兴,还不是为柱子娶亲才借的这些钱。这位新媳妇不会是当四婶家里自己积攒的这些钱吧。
村里又过来几位上年纪的人,相帮着把债主劝回去:“容他们几天,这闺女还回吕家去哩,你就可以放心了不是。”就这样才把债主给劝走。
转回屋里来的福妞坐在廊下重新劈松树,凌墨在灶屋里一会儿看一眼,这妞面色沉如水不知道在想啥。
劈了有半棵树,福妞想休息一下,身上立即就暖和得不行。进灶屋里找些热水去洗手。凌墨死死地忍住自己别多口,其实是很想多口:“这是一个去找那有钱人的机会,去找他哭天抹泪去,应该能帮到小菊。”刚成为这家一份子的凌墨就打算卖福妞。
看多了话本儿,书上公子佳人多是看一眼就钟情,这妞是让人看过好几眼,再看一眼有何妨,又不是不能抛头露面的大家闺秀。凌墨很想给福妞出这样的主意,帮助她往有钱人面前多露脸去。
忍住没有说的凌墨是听到福妞重新进来征求自己意见,福妞是一直犹豫,劈松树的时候也是想来想去,最后进来让小凌帮着拿主意,必竟是个男人不是。
“我想为小菊的事情去找吕长生,你说他会帮忙不?”福妞进来问凌墨。凌墨一听就高兴了,哥可以随便地发表意见而不担责任,还落一个帮你忙的美名。
凌墨下意识地清一清嗓子,就象要发表什么演说一样:“咳,咳。”此时求人的福妞不能不表示一下关心:“你不舒服。”
这一句关心以后,一下子就好了的凌墨开始顺溜地说话:“读书人讲究的是,有朋自远方来,他是读书人不是?”这一句白问的废话,只有福妞才会跟着点点头。
凌墨很满意,继续道:“是读书人见到你就会高兴,是读书人就会想到有德报德才是,你不是帮他抢回荷包。”福妞脸上露出笑容来:“可不是,还让他买了五两银子的鞭炮。”
两个人一起感叹:“掏钱的样子真好看。”男子汉大丈夫,说一声“我买了。”掏银子决不拖泥带水的才是。虽然掏钱的是他跟的人,可是这钱也是吕公子说一声:“付钱。”然后跟的人才掏的。
回想吕公子那一句:“付钱。”端的是有龙吟凤鸣之声,而且是斩钉截铁的。灶屋里这两个人回忆起痛宰吕公子的那一幕,然后决定下来:“明天去吕家找他去,小凌你要陪我去。”福妞毫不客气地把凌墨也拉上:“有栓太小,不能帮着俺说要紧的话。”
从灶屋里出来的福妞往四婶院子看一看,打消先对四婶说的念头,等这件事情说好了,让小菊再回去的时候再对四婶说吧。
晚上小菊就在福妞这里睡的,和福妞睡在一个被窝里,小脸儿上不高兴的小菊一会儿就有说有笑,参与到福妞姐弟两个人的说话中。
第二天福妞和凌墨吃过早饭就上路了,把有栓和小菊留在家里,告诉他们:“过年还缺东西,姐和小凌去买,到晚上就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村子往集市上去。
几十里路走到集市上去,来到吕家的大门口以前,凌墨给福妞壮胆子:“见吕公子的当然是大门上才是。”这妞今天不明原因的穿得很俏,说白了叫冬天的单薄。
上身是薄薄的红色棉袄,下身是绿色的裙子,象一株水灵灵的花儿一样。凌墨其实最想问的是:“冻脚不?”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老棉鞋也不穿了,脚上一双绣花鞋。凌墨乐上一路子,笑这鞋的居多。
一身鼓囊囊棉衣的凌墨当然不肯穿少了,越近过年天气越冷,别人都可以生病,只有哥不能生病。此时跟在福妞身后的凌墨是真的象跟班。
吕家大门的人很是吃惊,眼珠子瞪多大:“找我们大官人。”上上下下看一看水灵灵花儿的福妞:“是朋友?”再看一看凌墨一身布衣服。门上人一会儿就掂量出来这两人的价值来,一口就回绝:“大官人回京了。”
“回京了?”福妞这一下子吃惊不小,和村里纯朴的人处习惯了,就是刘田媳妇不好,也是话在明里头,不过是背后说才是。这样一个阳奉阴违的人在眼前,福妞当然是相信的。只是着急:“这可怎么好?”回京了?福妞脸上的失望看在吕家的门房眼里,当然他是很高兴,这是哪里来的一个女人,姑娘也不称呼了。后面跟一个人,就往家里来找大官人。门房觉得自己挡得很对。
凌墨是看出来,这个门房笑得狡猾,看着福妞失落地站在吕家门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跟吕大官人有什么。这妞可以拿来卖,却不可以看着她丢人,而且此时哥陪着她来,象是一起在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