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生才虽然也看到了妻子，但因为工作，也只是向她点头的示意，让她继续的等待。那几乎一脸苦相的女人，大睁了她那双疑惑的眼睛，显得一脸茫然的在望着季生才。大约是因为她那种固执，季生才不得不好几次的停下来，耐心的将记录的内容解释后，这才又向她复述。

“你的意思，只要他们不卖，就同意将遗产中，那部份的房产交给他们——”

“不是要给，是让他们住——妈才去多久，他们就这样狠心－－”

那女人说话，眼泪也同时的在流出来。她腾出来一只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抖动着怀中的孩子，再说话就要清楚一些了。

季生才摇摇头，说道：“请继续，你可以接着表述你的意见。”然后又低了头的，嘴里一边复述，手里还同时的做起了记录。

“什么，否则一片瓦也不给——好的。不，就算一直没有帮助过父母，那也不行，必须要有遗嘱——对，还不能是口头上——唔，这个问题你已经表述过了。当然，法庭会调查。现在把笔录再读一遍——”

终于可以暂时的离开一会了，那女人走后，季生才合上卷宗，锁上了抽屉，这才陪着妻子，两个人走进了那间平时休息的屋子。

才关上门，就听见妻子一声长长的叹息。而这样的声音，极像是出于心灵的痛苦呻吟一般，足以让那丈夫的心里，免不了好一阵的悸动。

“风，怎么搞的啊，看你这脸色？”那妻子反而更加苦了一张脸，难过的摇头，极为伤心的有气无力的喊；“老季啊！”季生才摇摇头，慌忙解释的说道；“上午我给你办公室打过电话，他们说你请了假。风，现在怎么样，还是身体里哪儿不舒服吗？”

“老季，可不是身体，是这里，这心呐！看样子我这罪，这一次可是遭大了！”她这样的喊着，就像是再也难以承受，泪水倾泻一般的涌流了出来。而心中那所有的委屈和酸涩，大概是因为在丈夫的面前，霎时间全都一下子冒了出来。

那丈夫低头弯腰的，用手轻拂着她脸上的泪，一边柔声的耳语道；

“我在忙事情，不好脱身，所以中午也没有回来。好几次给你的电话，都说你是因为身体不舒服，风，怎么回事啊？”“身体没问题，去过医院了！”“原打算晚上下班早点儿回家，没想到，你自个真的找来了。看你，这身子不好就不该人还在外面啊！”也许是丈夫的温存，让她的心里感觉到了一些慰藉，方利风长长的吁了一口郁闷的气来。“唉，你以为我想吗！”那丈夫又问；“这会儿怎么样，你自己感觉一下，会不会好些了？”

“生才，就别再责怪我了！好吗？”方利风拿开额头上丈夫的手，却是苦着脸，有气无力的说道。

季生才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也是为那事着急，其实，我自个也急啊？这不，去了趟公安局，顺便也了解到一些情况。”“怎么样啊，结果？会不会查出来，真的就那个婊子！”季生才摇头；“也许暂时还不好肯定；不过，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民子好上的那女孩，会不会只是我们的误会？”

“什么，你说误会吗？”

“是啊，你知道王浩吧，是他帮着我一道查过了，户籍里名字叫胡苹的，从几岁到几十岁就有十多人。所以我怀疑，民子好上的那位，她会不会也只是重名？”

“重名？生才，你也太天真了！”

“风，冷静点好不好？”

“你是可以冷静！”方利风摇头的推开他，那泪水又流出来了。“我知道他姓方，他是我的弟弟，你当然还能够坐得住！”

“利风，先不要急着生气好不好？”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记事本，翻开的凑向了她面前。

“你自个看吧，我都抄在上面了，真正最坏的那个胡苹，判劳教的那女人什么样。老公安的话，有一段时间，她曾经闹得全城，就连半夜里睡觉都不得安宁！”

她望了望他，目光移向了那本子。方利风看见，在丈夫勾出来的那些名字中，有一行还很特别的，在下面划上了两道着重线。方利风看着，看清楚了，彼此得到的地址惊人的吻合。而她这时候的反应，就像是遭了雷击一般的呆傻，身子似乎也坐不稳了。季生才看见，慌忙伸手的一把抓住她。

好一会，方利风才缓过来一般，那苍白的脸长长的呼出来一口凉气：

“响马巷？我的妈－－”

仿佛又是那样的大街，又是那青年，那种没完没了的羞辱。而且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似乎那声音也放大了好多倍的，仍然在她脑子里响着。“贼－－强盗——”

她眼前突然的一暗，人就像马上又要失去了知觉。季生才吓坏了，慌忙搂住她的焦急的唤她，又拿手去掐她的人中。

正在这时候，没有合严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张年青人的脸在探进来。而他看见的情形是，一个女人正躺在季生才的怀里，他似乎就要亲她。探进来的头慌忙的缩回，然后是门在这对毫无觉察的夫妻身后，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