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正在偷懒、玩着手机的丁盈突然啊了一声,她瞪大眼睛看向何青初。
「完了,难怪我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
「什幺啦……」何青初忍不住靠近丁盈问到。
「大家不是都说考试前不能剪头髮,会把考运剪掉吗!」
「……」何青初怔怔的看着她,并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呃……这只是迷信啦,我们虽然有信仰但并不迷信啊!而且自从余蓝走后……」丁盈住了嘴,她懊恼的掌自己一掌,改口道:「而且这段时间妳有多认真大家都知道啊,欸,跟上学期比总共进步了二十五名欸!二十五!」
何青初扁着嘴,最后又笑了出来:「没错!」
她重新翻开了刚阖上的历届试题,接着才对着丁盈说道:「妳之前不是说妳妈有求了好几个保佑考试顺利的符吗?我觉得我现在好像需要了……」
丁盈听了,便仰头大声笑了出来。
接着,是大学陆续放榜的月份,何青初穿上毕业生的学士服,坐在了应届毕业生的区域。
还好,信仰固然重要,但努力的成果更为可靠。至少何青初是这幺想的。
她考上了第二志愿,是离家不大远的一所大学,因为何青初不想住宿,儘管她看起来好像已经不在意了,但她不会忘记自己曾说过「等你回家。」的约定。
何青初回到家,她没有参加毕业后的聚会,就只是回到家。
丁盈传简讯提醒她要记得参加明天的谢师宴,何青初连学士服都还没脱下,她愣愣的看着餐桌,上面放着一个大大的巧克力蛋糕。这是何青文没来得及参加她毕业典礼而做的补偿,这是今年收到的第二个蛋糕。
何青初笑了笑,她想起缺牙最爱吃的就是巧克力蛋糕。她拿出刀子,準备切几块带去缺牙家。
碰!碰!碰──
何青初吓了一跳,才刚切好的一块蛋糕从她的手里掉了下来,趴搭的摔在桌面上。何青初可惜的叫了一声。她用手擦擦被溅到奶油的学士服,这时家门又开始被谁用力的敲打了起来。
何青初怔怔的放下盘子,接着赶紧上前把门打开。只见缺牙正满脸泪水的拍打着门,他踮起脚尖,另只手正试图摸上高于他的门铃。
「何青──」
「缺牙!」何青初蹲下来看着缺牙问道:「怎幺了?」
「阿嬷……呜……阿嬷她……阿公去爬山……不在家──」
「阿嬷怎幺了?缺牙先别哭,说清楚──」何青初转头看向缺牙家的门,并起身冲了进去。
缺牙呜呜咽咽的跟在后面,哭着说阿嬷在厕所。
何青初打开厕所的门,发现阿嬷紧闭着双眼、卧倒在里头,除了下巴处流着血,不知道还有哪里受伤、情形怎幺样。
「阿嬷!」何青初倒抽了一口气,她边冲去客厅拿起话筒,她对着缺牙喊道:「缺牙!赶快去王浦浦家,叫她过来!」
缺牙用力的点点头,他的泪珠往下扑扑掉落,连成了两道珠子。何青初叫了救护车,她对着电话焦急的说了住址,一边要自己镇定,别让脑里一片空白。她看着缺牙跑出门外的身影,双手又开始颤抖了起来。
直到王浦浦出现,并要缺牙别靠近。
何青初挂上电话,心想幸好,幸好有王浦浦、幸好她是体育老师、幸好她有这方面的急救知识、幸好女篮刚结束比赛、幸好她刚好在家……何青初看着王浦浦,总算逐渐的冷静下来,刚才脑里一片混乱而无法思考的时候,她都要把王浦浦的家人都感谢完了。
而救护车只能上一名家属,于是就让王浦浦先陪着阿嬷去医院。
在关上车门前,王浦浦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何青初这时才感受到自己的腿有些无力,并蹲到了马路边。
她抓着缺牙的手,跟他说阿嬷没事。何青初带着缺牙回公寓拿钱包和手机,并招了台计程车。
何青初抱着缺牙,他的脸埋在她的肩窝上,缺牙还在哭,何青初摸摸他的头,对他说缺牙你好勇敢,超级无敌霹雳勇敢,等阿嬷看完医生,我们再跟阿嬷说缺牙是怎幺保护阿嬷的,好不好?
缺牙摇摇头,他闷闷不乐的说要等阿公回来,因为他要打阿公的屁股。
何青初笑了笑,她摸着缺牙的头,听着他逐渐平稳的气息。何青初无奈的抱着缺牙,她的身上还穿着沾有奶油的学士服。她其实一直都明白,生活总是会突如其来的带来许多难以预估的事,而当人们面对分别的恐惧时,信仰所带来的希望,果然还是必要的。
几天后,阿嬷已经可以和他们笑着聊天了,她甚至能够坐在病床上劝架,要王浦浦对薛安好一点、淑女一点,这样才嫁得出去。
虽然阿嬷的下巴被缝了两针,脚也打上了石膏,但所幸没发生更严重的事情,目前只需要再等更详细的检查报告出来。
而缺牙是个说到做到的男子汉,自从阿嬷进医院那天起,缺牙看见阿公一次就打阿公的屁股一次,导致阿公越发无奈也就更加的自责,而阿嬷只是拍拍老伴的手,要他别放在心上。
何青初看着眼前的画面,心里觉得很温暖。她回趟公寓帮阿嬷多加几天的换洗衣物。在去医院的路途上她都在想,阿嬷与阿公的数十年都是怎幺过来的?
因为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而身边的人不变,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走进病房,她听见缺牙正笑得开怀,他大声的宣扬着自己在学校里的英勇事蹟,例如他帮老师抓了一只到处乱跑的蟑螂。
「抓了?你抓在手上?」
何青初愣了愣,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前方,并僵硬的杵在原地。
缺牙得意的说道:「是啊,我把牠丢回大自然里了!」
「挖呜,还把小强放生啊?……不错,至少很善良。」
「对吧!可是……小强是谁?」
何青初看着眼前被隔帘遮挡住的病床区域,对方说的话越多,她就越能确定余蓝就在里面。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喔──」定时来量血压和检查仪器的护士轻声说了一句。
在何青初让出空间的同时,缺牙也喊着:「阿嬷,护士阿姨来了啦!」他用力的拉开隔帘,何青初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步。
她抬起头,猛然和他对上了眼睛,她看见余蓝讶异的眼神,知道自己此刻也并不镇定。
「何青初妳来了喔!」缺牙跑了过来,对着她笑瞇瞇。
她低下头,把手上的行李递给缺牙,她转过身。
「青初。」
余蓝在病房内叫了一声,何青初当作没听见,关上了病房的门。
「何青初!」
她迈开脚步开始跑了起来。经过的护士提醒她别在医院里奔跑,但她不想见他。
何青初这才发现,原来她这一年间并不是真的没事,她没有那幺好,好到可以等着某个人一年,接着又能在对方突然出现的时候毫无芥蒂的张开手臂欢迎他。
余蓝是个笨蛋,就算他给她一百只乌龟,他依然是个讨人厌的笨蛋。
何青初走进转角,还是无法克制的偷看他一眼,她看见了余蓝的表情,和她倒印在电梯门上的表情有多幺相似。她听见缺牙缠住余蓝的声音,心想缺牙真是她的救星。
电梯上升的很缓慢,她焦急的看着一旁的楼梯间,而这时的何青初也开始犹豫着,要直接走楼梯下楼,还是不如直接面对余蓝?就在这一刻,电梯门竟缓缓地打开了。
于是,她终于还是回到了家,一路上,她的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着。
她的手紧按在胸口上,她发愣了好一阵子,最后才走进厨房倒杯水想让自己稍微清醒。
这时,门铃却突然响起,不久后,又传来输入门锁密码的声音。何青初怔怔的看着门,才想起自己为了余蓝,所以一直都没换过公寓的密码。她往后退了一步、两步,接着转过身跑进房里,锁上了房门。
但外头却毫无动静。何青初疑惑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
这时,她果然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声音越靠越近,那人停在她的房门前。
何青初往后退,并揉着被压红的耳朵。接着她愣了一下,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似。
她想起了余蓝第一次缩着尾巴躲起来的时候,他们也曾是这样的情况。
何青初看着门,他们之间只隔着一片隔音超差的门板,当时的余蓝没有敲门,当时的余蓝胆小的转身离开。
何青初无措的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直到门外终于响起了她一直都想听见的声音,何青初的眼泪才开始往下掉。
叩──
何青初把脸埋进掌心。
叩、叩──
在苦苦等待的一年后,她才终于听见了。
缩头乌龟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