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十《与君相许》(4)

一切整顿完毕后，何若舒给营里婢女换过身上伤药，便拖着一只负伤的手，準备跟着大军回荆州。

「哎，对了，何姑娘既然身上带伤，也不好再骑马。不如便跟着伤兵一同乘车罢？」牵过自己惯用马匹，张飞正欲上马回府，瞥眼过去，正好见她过来，也未想太多，便朗笑道了一句。

毕竟是军营里头，也没有马车那样奢侈的东西，便连侍女也是乘牛车一起的。她想她身上伤得颇重，便该同他们乘车，否则说不準可会伤得更重。

闻言，因刚换过药过来，她微微抱着左手手臂，正想笑着应一声是，一旁赵云却踱了过来打住：「车上伤兵过多，她一个姑娘并不方便，乘我的马便好。」倒是说得理所当然，他说罢侧首过去，微微扬眉看她，随后是伸手，示意要将她抱上马。

见状，她怔愣一瞬，双颊登时有些发热起来，更是几分慌张地转头过去看了看四周──不、不是，这里人这幺多啊！大庭广众之下的……

心里纠结拉扯半晌，她看了看那边已然塞满了伤患的牛车，又看了看他的手，心底几番权衡拉扯，再加上几分私心，终究还是妥协地伸手握住，任由他将她抱上去。

「哎？可给子龙你载着难道就方便……」

「益德。」打断那里还不解着一个大男人抱着姑娘骑马到底哪里方便的张飞，刘备一笑，「既然子龙和何姑娘方便，就别扰了人家气氛。」说罢，他便上马，扬鞭领军返程，嗓音里还含着了然笑意。

而他这番话一落，霎时一堆暧昧目光全投到了他们身上来──昨夜张飞是醉得不省人事而不知，纵然他们两人是在角落营火堆里说话，倒是确实有几人见了他们亲热，虽才一日，却也有了一点谣言出来──如今又有主公这番话佐证，这可是营里的大八卦！

那里张飞闻言有些愣，还弄不懂意思，便见兄长二人也不多说便随后出发，忙也跟上，只奇怪地回首看了眼后头两人。他说这奇怪，他们是何时就这幺突飞猛进的？这前几日不是还相敬如宾的幺……

被刘备这番话说得更不知所措，何若舒却感觉随后上马、在后头护着自己的男子竟是丝毫不介意，还隐隐带笑地「哈哈」了两声。「驾！」扬鞭喝了一声，他随后策马跟上，却怕弄疼她伤口，速度始终不快，只跟在队伍中段。

听见他笑，她随即有些不解地微微侧首，「……你都不觉得尴尬幺……」他堂堂一个将军的、当着众人的面晒恩爱对幺──且依他的性子，不是该更谨慎行事才对？他这样岂不是会被人议论公私不分──

「哪里奇怪？之前教妳骑马，咱们不也是这样。」扬脣轻笑，他倒是没想得那幺多。何况说不準营里还有其他弟兄对她抱着别样心思，他这会不是正好断了他人念想幺。

「……」她一时还真只能无语。

之前是之前、那和现在不同啊……呜，一直被盯着看、她整个人都浑身不自在的──还是难道又是她自个儿想得太多了？

「说来，妳一向不善女红，如何会突然开始缝香囊？」思起今晨还见她将快要完工的刺绣便放在矮桌上，事至如今也以大白，他终是忍不住几分好奇地问了出口。

她同甘夫人要好，能想见应当是甘夫人教她的。只是她一向不擅长那些，怎幺便突然想到要学了？

一听他这般问，她才想起他这会，也确实该知晓她那个香囊是要送他的了……脸上温度更热，她只得将脸埋得更低，不过似也鬆了口气。至少是不必烦恼该如何将东西送出去了？「也算不上突然……就是，甘夫人告诉我，能试着送你香囊……可我绣工那幺糟糕，想想还是别送了。」那朵百合简直被她绣得全然不成「花」样，那东西给他戴上去会让他丢人的吧……反、反正他们这会也算心意相通了，就也不必送那东西了吧？

「为何？我还期待能收到呢。」轻笑出声，他笑意蓦地柔和下来，「舒舒如此大费周章替我绣香囊，无论如何都该收下才是。」她做那一个小小香囊就扎得整个手指都是伤，他若不收下，不是负了她心意幺？既然是她做的，无论如何，他自然都乐意收下。

便连多年前她给他的那只玉，他可也都还完好留着。

「也算不上是大费周章……好吧，我回去补些地方，再送你就是了。」挠挠头，她只得妥协地笑笑回应。听见他肯收下，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又几分高兴了起来。

眼皮却似乎愈发有些沉重，捂嘴打了个呵欠，她揉揉眼，这才想起自己就是宿醉，似乎也没有睡得太晚，约莫是休息得还不够……也难怪这会又想睡了──

只是说来，她倒是真的还很不习惯，与他的关係，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便连现在坐在他马上，她都觉得自己尴尬得可以。

「累了便睡会吧。」见她神色透出几分疲惫，他温声开口，「我让马走得慢些，不会让妳摔下去，放心。」

她闻言一愣。「哎？不、不了，我也没那幺睏，可以撑到回府的。」眨眨眼，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光是同乘一匹马都靠得那幺近了、睡觉不就得整个身子偎在他怀里了幺？她还没那幺大胆啊──

「妳还是歇息会。否则待会倦了，还不是得瞌睡。」扬眉轻笑，他说罢，环手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些，随后便继续专注于前策马，没再出声。

何若舒身子立刻一僵，耳根又烫起来，虽想出声抗议，可抬眼见他神色认真非常，怕他正思索着什幺正经事，便又不敢说话，只好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