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晓子龙为刘备最信任的人,向来都是跟随他左右的……无论其中是否还隐藏其他意思,可人终究都是来了,她想见,却又不晓得该不该见。
「赵云随刘备前来,定会居于驿馆。会稽也就这般大小……舒舒盘算如何?」告知此事后,陆逊望着她,神色不禁有些担忧。
她离开夏口不过半载,心里头还神伤着……如今知他要来,心里头定然十分複杂难受吧?
「无事,该来得来……碰不碰得见,都是天意。」眸色微歛,她心里头沉杂,既想见,可若见了,却不知是否可能又令刘备猜忌。
可……他此次来会稽,机会这般难得,却怕可能是他们此生最后的相见机会也不一定……
──罢了,若真遇上就见吧。她不闪不避也不刻意,若真见着了,她便当作是天意吧。
陆逊见她如此,不由得歎然。
她自回江东后,虽一直是浅浅笑着,可那一双眼睛却不再笑,只见一泓不见底的黯然──唯有提及赵云时,还能瞧见她眸子里的波澜哀伤。
她同他相似,自幼失了父母,却又颠簸流离……原以为她比他幸运,至少最终得了好人家照料,也有良人悉心相待,却未料最终算计了她的却仍是孙家──
他却是,不禁觉得不捨啊。
而刘备至江南后,先去访了当今内务总主事的孙坚侧室丁夫人,然后方才去见孙权。
毕竟只是孙府里头一个小小养女,孙尚香的嫁娶也基本与她是无关的,其他事情大多全由孙权及徐夫人和丁夫人来定。何若舒也没想搅和,只去看了看她嫁妆嫁衣那些究竟準备得如何──嫁衣已于几日前备好了,那一匹红色绸布,上头原先便有梅花绣样,如今更被裁饰得雍华清雅,豔而不俗,妩媚大方。
玄红相衬,几乎于她踏进织坊第一眼,便夺去她目光。
孙尚香是孙权亲妹,又是百般疼宠,种种排场自不能少……可看着那见嫁衣,她却仍不禁愣了神。
若是尚香穿上,定会十分漂亮的吧?
她如今正值芳华,又是妍丽标緻的姑娘……
只可惜,她嫁的,却也不是伯言。
自织坊出来时,她欲回房,却未想迎头便见刘备与赵云被领着迎面而来。
神情一霎怔愣,她却不禁苦笑想……这一切,终究还是天意。
「见过刘公、赵将军。」拱手作揖,她歛下眼,只与他对上一瞬便别开目光。
再相见又能如何呢?她突然便想笑。如今再见,不是亦只能这样,当作不曾相识……她不是何若舒,却只是孙家的步练师……
「步姑娘。」同着她意思地颔首以应,刘备开口,脣畔含笑,眸里意味深深。顿了顿,他停驻半晌,却是蓦地侧首望向赵云道:「这孙府雅致大气,吾甚是喜欢,可惜今日却有些乏了。玄德先回驿馆去暂歇,子龙与步姑娘曾有一面之缘,若姑娘不嫌弃,便带着在这府里头看看吧,玄德休息片刻,再来拜访。」笑意温润,他扬笑开口。
未料他会主动牵线,何若舒一下有些怔。
──他这话来得突兀,却竟正好中了他和她心意。
「自然不会介意。」颜上堆起笑,她忙开口应了刘备的话。
而她半晌方听赵云亦回应:「是,那幺便劳烦姑娘。」
……身为侍从,他本该随他回去。终究他还是想见她的……便同她一样。
「刘公慢走。」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得待刘备浅笑离去后,她便在后头恭谨道了一句。
他这是何意?莫非是想示意赵云,拆散他俩的并非是他,而是孙家?
可当刘备领着众人离孙府而去,院子里头独剩他两人安静对望,相视之间,却不知如何说话,只得默然神伤。
现如今只剩他们俩了。可她该如何唤他?是将军、还是子龙?
曾经相执相守,当必须道出那一句「赵将军」,她的心却又止不住一痛……
「甘夫人临去前,一直惦念着妳。」
相驻凝望好半晌,终是赵云先开了口。
而听他头一个便提起甘夫人,何若舒一愣,眸光霎地一黯,苦涩地微微漾开一抹笑,「甘姊姊她,定是责怪我了吧。」
她临去前,道别过的也只有宫月和子龙。她知那刘备与诸葛亮定是知道她去处如何,可甘夫人……即便她于她,大多时候都是为了刘备,可说到底,那份真情到底还是真的。
然而她却这样一生不吭地走了。她定然是不能谅解的吧?
赵云摇首,神色浅淡,「她说妳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