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已经对足球失望，对自己失望了，当初救回张毅不可否认有着最后的努力或是习惯性行为的成分。他很庆幸，庆幸自己终于做了一件足够有意义的事情。

就算自己不行，也可以作为第十二人，在未来的某一日为张毅的突破而呐喊，为他的进球而欢呼。

对于像自己这样没有多少才华的人来说，这样的事情已经足够成为他骄傲的资本。“或许我应该从现在就开始存钱，存上足够去巴西的钱。”看着张毅远去的背影，李喃喃自语道，在这个并不高大的身影上，他看见了久违的希望。

罗萨里奥市在阿根廷地图上有着显眼的位置，紧靠着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也沾染了相当的繁华，而在其中的纽维尔斯老男孩俱乐部中，似乎这份繁华被那有些陈旧的铁丝网挡在了外面。

这家古老的俱乐部也曾有过辉煌的历史，曾经获得过四次联赛冠军的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在乙级联赛里挣扎的一天，但这样的残酷的现实依旧在继续上演着。不过他们也看见了希望，为了重新升上甲级，全队上下都卯足了力气，依照阿根廷联赛的规则，如果今年的联赛中能够获得前三以上的成绩，那么参照最近两年的平均成绩，重新进入甲级不再是梦想。那也只是如果，在已经结束的三场比赛中纽维尔斯老男孩的战绩是尴尬的两平一负，在参赛的20支球队中仅排名第十位。

看着那些在寒风中奔跑的流淌着汗水的球员们，比尔萨心中藏满了无处诉说的愧疚，随着几名老的实在跑不动的队员退役，这支倔强的球队显的是如此的无助，无法凑齐一套主力阵容是这两年来为了球队流血流汗的球员们的屈辱。

最让他头疼的是，他最信赖的奥加尔，球队进球数排名第一位的老将，也终于无法继续为他摧城拔寨，实际上早在两年前这位年届35岁的老人就已经可以转行做教练了。

“该死的董事会。”奥加尔叹息的看着自己的老朋友，比尔萨紧缩的眉头让他有脱去西服的冲动，但征战多年落下的一身伤病和在阿根廷联赛这个多少有些野蛮的环境中被屡次侵犯的膝盖不得不使他继续站在这里。

今年的转会市场眼看就要关闭了，可比尔萨捏着仅有的50万欧元，看着那些标着天价的优秀球员们只能深深的叹气。若能多给他一点时间，或许他会收购一两个年轻球员从头培养，但又怕像前几年一样，刚刚调教出来的新人立刻就被那些只知道钱的老板们卖了出去。

“哪怕只给我一个管用的前锋也好啊。”比尔萨的口气就像饥饿的蜷缩在富人区的乞丐，无奈，乞求还有不甘。

一个欢快的，犹如兔子一般活脱的身影突然在比尔萨的身后冒了出来，比尔萨的眼前一黑，接着就笑着听到了天使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奥加尔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比尔萨故作思考的捏着下巴。“难道是我那可爱的女儿吗？”

“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爸爸都不配合一下。”陈影儿，或者说是米莲达撅着小嘴从父亲的身后转了过来。“今天我有空，所以来看看爸爸。”

比尔萨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一定又把哪个男孩甩了吧，怎么你妈妈就没遗传给你哪怕一点中国女孩的矜持呢？”这就是他的天使；他的烦恼，他的无奈，当她出现的时候，只剩下快乐。

陈影儿揪了揪鼻子。“那些人，没一点内涵，看见女人就巴巴的跑过来，花光他们的钱也算是拯救广大同胞吗。”

好像有一个例外，陈影儿想起了那个连季节都搞不清楚的中国傻小子，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只可惜很难再看见他了。陈影儿对此有些惋惜。

“对了，爸爸。”想到张毅的陈影儿忽然也想起了一个小问题，一个差点都忘了的事情，正好在这个时候问问在阿根廷呆了好些年头的老爸。

“恩？”比尔萨忍不住再次看向那批球员，眉头微撇着，或许是因为这实在是太过重要令他窝火，连他这天使般的女儿也无法让他释怀心中的苦闷，仅仅是下意识的应道。

“您知道布斯敦在哪吗？”

您知道布斯敦在哪吗…很多年后，比尔萨也会在旁人提到他这女儿的时候，骄傲且庆幸的告诉人们，这是他的天使带给他的最好的礼物，是来自于上帝的赐予。

“布斯敦？布斯敦！”比尔萨忽然间的表情复杂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竟然忘了这个地方，在职业足球的世界里呆了太久的时间，目光竟然被定势在转会市场。这实在是个天大的讽刺，他竟然将这个野球圣地给忘了！

那里的球员都是自由身，只要给予他们工资他们就会来为纽维尔斯踢球，虽然那里这几年没听说出过什么特别优秀的球员，但不代表现在没有。

转身看向奥加尔，这位老伙计也在苦笑着摇着头，显然他也忘了，在他的脸上写满了歉意，对于自己竟然忘了这里而无法帮助比尔萨的歉意。

陈影儿好奇的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此时此刻的滑稽模样，看他们的表情，就好像自己刚才在说“马拉多纳又加入国家队了”似的，那种无法相信又带着强烈期望的神情。

“你觉得呢？”比尔萨看向奥加尔，既是在问他也是在问自己，或者说是一种调侃。

“我们还有选择吗？”

陈影儿已经是听的一头雾水。

“或许该先派出一两名吃闲饭的探子去那看看，现在球队的情绪很不稳定。”比尔萨思忖道，并不是所有的球员都有着老死在这支球队里的决心的，在当下这种因为50万欧元而人心惶惶的时候，他这主教练必须要坐镇军中稳住军心，否则难保不出什么差错，还有那该死的联赛。

奥加尔点了点头。“这样比较妥当，否则我们一连几天不在这里，确实会有些麻烦。”

陈影儿这下是听明白了，立刻蹦跶着扯着比尔萨的胳膊。“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比尔萨毫不留有余地的斥责道。这简直是在开玩笑，他可不想他的天使沾染上那些足球流氓的味道。

陈影儿转而又楚楚可怜的看向奥加尔。“奥加尔叔叔…”音调拖的很长，听上去又软又黏。

奥加尔苦笑着摇了摇头，难怪这位大小姐总能骗到乖乖奉送钱包的马仔，连自己这个小孩都十来岁的老男人都差点被腻昏了头。

无所收获的陈影儿不满的跺了跺脚，赌气的跑到替补席上一屁股坐了下去，身旁那些血气方刚的球员立刻馋涎着上前搭讪。可惜他们没有注意到这位大小姐现在可没心情和这些马仔们做戏，得到的是让人心碎的白眼。

比尔萨和奥加尔相视一笑，仿佛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的乌云忽然间散去了许多。（第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