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的时刻了。
在医院里,欧阳桃子的身边除了玉嫂,没有任何人陪伴她。
玉嫂一直不能停止哭泣,欧阳桃子想安慰她,身体却抽不出一丝力气……
就在她决定放弃、闭上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冲进病房……
“孙少爷!”看到郑亚东,玉嫂哭的更凶。
本来是要求孙少爷回来看老爷的,但现在却变成……玉嫂的心在绞痛。
“为什么会这样?”郑亚东面无表情地问。
他瞪着躺在病□□,薄弱得像一抹白色影子的她。
她就像累了一样闭眼休息,那张苍白透明的脸孔看起来很平静……
郑亚东两条腿就像生了根,胶着在病房门口。
“欧阳小姐搭车到机场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才刚排到位子知道当天可以上飞机的时候,欧阳小姐忽然站起来,然后就——她突然就——”玉嫂哽咽的厉害,无法完整描述当时的情况。“亚东……”
病□□,欧阳桃子慢慢张开双眼,终于挤出一丝力气,微弱地呼唤他。
郑亚东震了一下,然后他生根的双脚终于能移动。他一步一步,如临深渊地走近她的病床边,蹲踞在她的床畔……
瞪著她惨白如薄纸的脸孔,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薄弱的呼吸已经断断续续,似乎随时会与这个世界的气息失去连系……
这一瞬间,他胸口深处尖锐的痛楚,渐渐扩散,成为湖海般的汪洋。看到他,笑容慢慢在欧阳桃子苍白的脸上绽放,即使憔悴,仍然有着温柔的甘甜。
郑亚东不知道自己正在跟著微笑,但他的笑容却干涩,然而他的笑容尽管再情不自禁,她也已不能辨识其中的分别。
“我……要先走了。”她微笑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轻诉。
“不会!你不会走的!”他紧握她的手,牢牢的紧握著她。
终于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他眼中那深浓的依恋。
她心满意足地笑了。
然后渐渐的,他感觉到她正在松手……
他用力握紧着、握紧着:他不止目放手,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根本是他不肯放手。
但她微薄的力气已经耗尽,终于要化为烟尘消失在他存在的世界……
郑亚东看到她最后一眼。
那一眼没有怨忿、没有遗憾、只有深深浓浓的爱、还有依依不舍的惰……
那是最后一眼了。
她始终微笑看着他,然后咽下了这一生的最后一口气。
郑亚东僵化在病床边。
这一刻,彻头彻脚,他全身的血液凝结成了寒冰。
等到马国程气喘吁吁跑进病房的时候……
他看到欧阳桃子平静地躺在病□□,就像睡着了一般安详,她的嘴角甚至还留有淡淡的笑容……但她已经不再呼吸了。
马国程扭动僵硬的颈子,慢慢转过头去看郑亚东……
他看到郑亚东没有表情的脸孔上,正在迅速地、漫流不止地,爬满泪水。
、我不是你女儿(10)
总有一天,你也一定会找到一个你真心深爱的女人。
而如果真有那个时候,一定会让我感到很伤心、很伤心……
我一定会伤心的,连心都碎掉。郑亚东一直记得她的话。
她的话撼动了他沉睡的感情,震动了他的灵魂!
然而她却在他清醒的这个时候离开永远的离开他!
“醒过来……”他起先是喃喃自语。然後,他突然像发疯了一般,疯狂地摇撼著欧阳桃子慢慢冰凉的身体。
“醒过来:我叫你醒过来你听到了没有?!你醒过来——”
“孙少爷!”
“郑先生!”
玉嫂跟马国程同时抓住激动的他,两个人的力气却无法制止郑亚东的疯狂——
医师和护士冲过来,几个人也抓不住他,直到他被打了一针麻醉剂……
郑亚东的脸上布满泪水,他的冷静已经荡然无存……
其实这个问题应该改成:每一个人在这一生中,是否都会遇到一个自己深爱的人?答案是肯定的,但这个人,却不一定是会与自己相爱的人……
直到现在,他终于相信在这世间,一定会有一个他深爱的女人!
然而,现在她却再也听不到他的忏悔……
再也听不见他从内心嘶喊而出的那一句我爱你。
真正的心痛已经结束。
但到底谁才会真正的心痛呢?是还生存在这世间上的爱人吧!
已死忙的人,就算心痛,那痛楚也已随死亡而湮灭。
然而,一个从女人死亡后,才开始觉醒的男人——
永恒的心痛,将从她死亡这刻开始,伴随着永远无法开口的爱……
跟随他一辈子。
飞机抵达中正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晚间七点半钟了。
午后一场雷阵雨,迫使班机停候在新加坡樟宜机场,等待起飞,致使飞机误点将近两个小时整。谭智珍原本以为,今天恐怕无法按照预期行程,飞抵台湾。
也许一会儿座舱长会走出来宣布今日停飞,必须等到明日天气转好,才能再度登机启航。
但稍后雷雨忽然减缓,一直等候在停机坪的飞机,终于能够顺利启航,于是在晚间七点半钟左右,她总算顺利抵达台湾桃园中正国际机场。
台湾天气不错,比起这时节已接近酷热的新加坡,淡淡六月天,台北的气候还算是宜人。入境后智珍走进机场。
一切如她所愿,候机楼内没有寻人的名牌,也没有等着接人的司机,她步履轻盈地穿过候机楼,直接步出机场大门。
事实上,她到台湾的行程原本预定在三日后,当天台湾分公司必定派人到机场等待接机,但过去她飞行世界各地,早已习惯独来独往,有人接机反而让她觉得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