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伊亚布父子落入熊口,绝望待死之际,三条火光倏然划过洞窟,朝张牙舞爪的三头棕熊袭奔而去,凌厉的破空之声彰显出其强横的力度。
「噗噗噗!」
几乎同时三声闷响,阿伊亚布恍惚之间感到三熊滚翻倒地。
迅疾起身,他一边急忙抱起狂哭不止的婴孩,一边退至洞壁稳了稳心神。在微弱的残火映照之下,他终于看清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三熊是被箭矢击中。
三箭准确无误地扎进棕熊的心脏,这让牠们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瞬间毙命。这让阿伊亚布相信,自己一定是被某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所救。若非如此,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又有谁人能够这般精准,这样闪电般地出手呢?
在确信三头棕熊死亡之后,阿伊亚布轻唤一声:「喂——」
然而,并不像阿伊亚布想象的那样有人站出来或者回应他。只是片刻之后,他隐约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过之后便平静如初了,而且并不能判断声音是从哪里发出。
大概以为救自己一命的老猎人独自离去了,阿伊亚布这才壮着胆子重新拢起火堆,然后靠近了倒在地上的三头棕熊。不为别的,他想这些大家伙身上的肉可能对他接下来的旅程有很大帮助。
他先将为首那头棕熊身上的箭矢拔了出来,顿时一股浓稠的血浆奔涌而出。而没有任何利器的他正打算用那支锋利的箭矢割扯棕熊厚实的皮毛之际,却赫然看见箭尾一个熟悉的图形出现在微光之下。凑至眼前仔细端详,虽然细小的箭身之上不允许刻画太多繁复的线条,但箭尾那几条简单线条构成的正是他所持手杖顶部的那个重叠人形。
这个发现让他既惊讶又好奇,惊讶的是,他先前认为不过是工匠随意而为的手杖雕饰,如今看来却是在某个范围内通用的某种符号。好奇的是,这种似乎为某个群体通用的符号让他在短短几天之内碰上两次,那背后到底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呀!
然而,放眼整个洞窟,却没有一丝一毫可以给他答案的启示。
望着眼前肥硕的棕熊,想想往后的艰辛路途。他遂将心中的疑问抛在一边,开始专心致志地庖剥起棕熊身上的毛肉来,他想在天亮之前要弄好足够自己带走的熊肉。
他庖解下一块精肉就往火堆里扔去,红亮的火炭之上立刻冒出一股白气。随之而来的,便是肉块在高热煅烧之下发出的「嗞嗞」声,丰富的油汁接着渗出,尽管没有任何的调味香料,但纯粹的清新肉香还是瞬间弥漫到了整个洞窟。
连日未识肉滋味的阿伊亚布被此香气一熏,立刻口齿生津,喉头不自觉地吞咽起满腔的口水来。若不是要尽可能多地从棕熊身上弄些精肉,他恐怕早就忍受不住肉香的诱惑,而放下手中的工作先去大快朵颐一番了。
然而,就在他专注庖解熊肉之际,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在刺啦作响的烧肉之声映衬之下,他并未在意这不易察觉的细微声响,仍旧一边撕扯着棕熊身上紧实的肉块,一边扔向火堆里面。
「哗啦啦——」
突然,一通乱石翻滚的巨大声音响彻洞窟!
毫无思想准备的阿伊亚布被惊得一个趔趄,差点滚翻在地。
还未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就看见七八个黑乎乎的身影好似自洞壁上窜了出来。待到火光照耀之处,他才看清他们是几个身披兽皮蓑衣的人类。
但见他们个个浓眉长须,身材矮小粗壮,明显区别于大陆其他人种。
而当阿伊亚布注意到他们个个手持弓弩,全都表情严肃地对准自己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遂赶紧丢掉了手里的箭矢和半拉熊肉,将双手举了起来。
其中三人随即靠了上来,分别从三个方向用弓弩抵着他。
与此同时,又有七八个人从刚才来人的地方冒了出来。阿伊亚布这才看清,洞壁之上果然有几个黑幽幽的不规则圆洞。而之前之所以未看出来,完全是因为方才呼啦啦翻滚一地的石块将其掩饰过了。
而当他看清抵在自己身上的箭矢,才发现牠跟先前射中棕熊的一模一样。原来,先前射杀棕熊的正是眼前的这群人,而他们其实一直都在暗中注视着洞窟中的一切。
来人随即将三头棕熊扛托着带进洞壁上的圆洞,而抵着自己的三人则用弓弩捅了捅他,示意他也进入圆洞中去。
阿伊亚布无法判断下面会是怎样的遭遇,但眼下的情势却丝毫不由他控制,可是他又不想跟儿子有片刻的分别,而且他乐观地估计,毕竟都同属人类,即使他们要对自己不利,相信也会放过襁褓中的儿子。于是,他指着石榻上的儿子喊道:「别丢下我儿子!」
事实证明他即使不喊这一句,那些人也会带上襁褓中的婴孩。因为,就在阿伊亚布被三人威逼着进入洞壁之际,其他人则连同石榻上的衣物以及火堆中的熊肉都带上了。
在黑漆漆的一人多高的洞穴内行进了大概有百十来米,忽然前方传来了亮光。
亮光来自前方一个约二十平米的洞厅,待到走进其中,阿伊亚布才发觉里面除了刚刚押自己入洞和搬运棕熊的人之外,两侧还站立着五六名手持火把的同伴。
回头看见自己的东西和襁褓中的儿子都被人抱在怀里,他稍稍放松了下来。
这时,他发现押解自己的其中一人行至洞厅另一边,跟那里的一名同伴一边耳语一边指向自己。而那位同伴在听完之后,则极速地钻进洞穴更深处去了。
阿伊亚布猜想,他们一定是在商讨对自己的处理方式。不过看情形,他们无法作出决定,而去向他们的上司报告了。这让阿伊亚布更加放宽了心,虽然这些人古里古怪,不过从其慎重对待自己的处理方式上判断,自己这条命很有可能是保住了。然而,如果他要知道接下来他将要面临的情形,现在恐怕就不会如此镇定了。
很快,一名打扮与其他人有所区别的男子来到洞厅。只见其头匝彩带,棕褐色兽皮蓑衣之上披盖着一张淡青色桑麻织品,一看就是这群人的一位小头领。
他径直来到阿伊亚布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遂未说一句话便一挥手示意属下将阿伊亚布继续带进洞去,而阿伊亚布甚至没有来得及向其递上一副讨好的笑脸。
穿过洞厅继续向里行进,渐走洞廓愈阔,在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眼前的景象真可谓别有洞天了。层叠曲幽的洞窟之内竟然流水潺潺,光怪陆离的嶙峋怪石密布,晶莹剔透的石笋水胆高低错落,置身其间,恍若进入到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但见身着同样服饰的人们生活其间,或临水渔鱼,或工皮制衣,或围篝烤肉,或置缻烹食,好一派繁忙景象,端的是一幅世外桃源的美妙画景。
阿伊亚布被带到一处平坦浩大的洞厅之内,只见正中生着一堆巨大的篝火,其上悬挂着一口直径约八尺的大锅,内中不知为何物,只见热气蒸腾,空气中还飘散着淡淡的草香。而正对篝火的一处高台之上,一把黑黝黝的石椅端放其上,周遭虽未任何装饰,但仍然掩饰不住其居高临下的王者气息。不用说,牠是这个世界最高权利的象征了。
见到有生人被带了进来,方才各色忙碌的人纷纷涌至洞厅之内,将阿伊亚布及其那口大锅团团围住,伴着嗡嗡议论之声和指指点点,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般。
阿伊亚布虽然有些莫名,但还是挤出一副笑容环视着大家。
然而,当他想要了解一下大家都在说些什么,仔细一听却发觉自己根本就听不懂他们的话音。这让他顿时心生紧张,待会要想跟这个语言不通的人群交涉自己的去留问题,难度简直犹如登天,倘若稍有误会,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这样想时,他便有些懊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