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做您吩咐的任何事。”
“我所需要的是工人,”他说,“这块柏树地毯是一个私人订单,我的助手们都太忙了。你已经知道怎么看设计图了,所以,你可以帮我叫颜色,并且监督编织的过程。我会给你钱,支付你和两个工人的日薪,以及购买羊毛的钱。”
我满心欢喜地说:“谢谢您,阿木,谢谢您的慷慨。”
“不要高兴得太早,”他回答,“条件是,我每周去你的工作室看一次,确保所有的事情都完全遵照我的计划实行。”
“当然,”我回答,“我们的家门随时为你敞开。这是谁的地毯?”
“费雷东的一个朋友的。”他说。
我很惊讶:“也就是说,他已经不再生气了!”
“他似乎已经原谅了我们每一个人,”戈斯塔罕说,“娜希德的父母也是。就在前几天,他们又重新向我们定做地毯了。”
“我很高兴,”我说,因为我能感觉到,收入有了保障让他从容了许多。
我们一起喝着咖啡。再次和戈斯塔罕在一起让我感觉很好。但是,现在状况不一样了,因为我已经不再是他的家眷了。虽然我没有了他的保护,但是我也不用再受他和戈迪亚的支配。他是对的,我总是需要让自己冒一冒险。也许,给我自由会让一切更好。
“阿木,”我说,“我可以让您看看我正在做的设计图吗?”母亲和达沃德生病时,我趁着他们睡觉的工夫,画了几张地毯设计图。
他仰着头哈哈大笑。“你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他回答,“不久,你就会有七十七个工人为你干活的,我肯定。”
我给他看了我的设计,请他在颜色上给予建议。这是一块中心葵式的地毯,四周有许多精致的小花。我希望这个设计图会吸引喜欢在巴扎购买流行物品的年轻妻子。戈斯塔罕仔细地看着设计图,但是接着,我看到他额头上的皱纹加深了,也就是说我的设计图上出现了错误。他抬头看着我,说:“不要做这块地毯。”
我非常惊讶地盯着他看。
“如果你想卖这块地毯,你就要和全国各地用同一款设计的地毯商竞争。这是一块可敬的地毯,但是你可以做得更好。”
我想起了玛勒凯。虽然她的地毯很好,但是她花了非常长的时间才卖出一块中心葵式地毯。我不想像她一样艰辛。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再做一块羽毛地毯,就像你给荷兰人的那块。”戈斯塔罕说。
我愣了一下,想起了自己所犯的错误,这个错误让我损失如此惨重,再次想起也是十分痛苦的。
“那块地毯显示出你已经具有一个设计师的水平了,而且你的工作无人能比,”戈斯塔罕更温柔地说,“那是在这个行业赚钱的唯一方法。”
“我很高兴你喜欢它。”我说。
“你还是不明白,”他回答,“我说的是一种能设计出精致、昂贵的东西的罕见天赋。你应该继续发展你的天赋,而不是浪费它。”
我的血液仿佛在头脑里四处奔跑。发生过这么多事之后,我几乎难以说出话来。我看着地毯,用低沉而紧张的声音说:“阿木,您能帮我吗?因为我不知道如何独自完成。”
“你是对的,你不知道如何独自完成,”他说,“我很高兴你终于明白这一点了。”
“是的。”我谦卑地说。
“那么,好的,我会尽我所能帮你。而且,很高兴帮助你。”
他的热心让我鼓起勇气向他提前预支我做柏树地毯的工资,而且戈迪亚此时不在,不会阻止他。我的胆大让他又笑了,让我很满意的是,他马上给了我银币。
我向他告别之后,一边走回玛勒凯家,一边轻轻地唱着歌。天气仍然寒冷,但是再过几周就到新年,就要开春了。远处,皇家清真寺的柠檬黄穹顶就像哺育万物的太阳一样闪闪发亮。虽然我的皮肤被冻得又僵又痛,但我从内心感到温暖起来。
到家时,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玛勒凯和卡塔耶。她们都满心欢喜,因为我们现在有一份可以领到三个月薪水的工作了。玛勒凯对这份工作的来源感到非常惊讶。“你伯父把你赶出家门后,你又回到那里去了?”她问,“你太大胆了!”
我满意地微笑着。我很大胆,但是我再也不轻率了。我终于明白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玛勒凯承诺她会出和我的工资一样多的钱,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钱买羽毛地毯所需的羊毛。我就可以马上开始做这块地毯。
这么多个月来,这个家里第一次有这么多欢乐,所以大家都无心睡觉。我们又搭起火盆取暖。外面开始下起小雪,但坐在一起的我们却感到非常舒适温暖。大家一起谈着天,喝着香浓的茶。我看着他们;虽然我们不是一家人,但是玛勒凯和达沃德让我们觉得我们就是一家人。虽然我们让他们的家变得异常拥挤,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说任何不欢迎我们的话。他们和我们分享所拥有的一切,也感谢我们所带回来的一切。我想,这才是我真正的家人,因为他们爱我们,并且毫无怨言地帮助我们走出困境。
“有没有人想听故事?”母亲突然问。我惊讶地坐起来。这么多个月来,她就像冬天的夜莺一样沉默。现在我确定她已经康复了。
孩子们赞同地大叫着,并且保证会安静地坐着。玛勒凯摸着他们的头,甚至连达沃德也一直支撑到母亲说完故事。我们大家都期待地看着母亲。她又变漂亮了,火盆的温暖让她的脸颊闪着红光。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浓厚的白头发扎在脑后。她开始用父亲经常赞为甜美如蜜的声音讲故事。我仿佛回到过去和父亲坐在一起倾听母亲讲故事的日子。我们都被她的故事深深吸引了。
世间本无物,而后才有世界万物。先于真主,万物皆空。
从前有一个女孩叫阿扎德。她生性果断、坚决。当阿扎德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总是知道自己更喜欢什么:喜欢杏仁甚于阿月浑子果,喜欢鸽子咕咕的叫声甚于夜莺的歌唱,喜欢安静的朋友拉蕾甚于健谈的克姆丽。甚至连结婚的时候,她也不像其他女孩一样在面纱下害怕得瑟瑟发抖。她曾经见过自己的丈夫一次。当时,他来仰慕她的红头发和牛奶般的肌肤,并且和她的家人一起品尝酸樱桃汁。当她看到他的面容,听到他用低沉的嗓音说他最喜欢的马时,她知道他是一个善解温柔的男人。她看到母亲闭了一会儿眼睛,表示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