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心空

童萭裳边看边抽换着手上的书籤跟明信片，在每张都看了好几轮之后，烦躁的搔搔头将它们放回饼乾盒内。

在扫过这幺多碧海蓝天的图片后，心空却依旧还是一片灰濛濛，这情况还是头一遭。

「童瑀悠……」

「童瑀悠……」

这时，外头传来此起彼落叫唤弟弟名字的声音，她打开阳台往下探，看见楼下有四个女生对着她家又叫又跳的呼喊。

她进房抓起外套披上，随后打开门要下楼一探究竟，却在经过二楼弟弟房间时看见他还在玩电脑。

「童瑀悠，你没听见有人在叫你回魂的声音吗？」

「有啊！不要理那群八婆，当没听见就好。她们喊到《烧声》就会走了。」

童瑀悠国台语参半的说，眼神专注盯着电脑，一手迅速移动滑鼠、一手飞快敲着键盘控制游戏角色。

「原来你的大脑长到手指头去了！那几个女生找你干嘛？你骗她们钱吗？」看着弟弟灵活敏捷的动作，童萭裳火大的双手叉腰站到他背后。

「我哪有骗钱。她们是隔壁班的啦，说她们班有个女生很喜欢我，每天都替她拿情书给我，烦都烦死了。」

「什幺！？情书！？你姐我活了快二十八年连封幸运信都没收过，你才几岁，学人家收什幺情书？里面的字你认得几个，看得懂吗？」童萭裳声音不禁大了起来。

「五个字里有三个字是注音，另外两个字是「一」跟「了」，怎幺会看不懂？不要小看我好吗？」童瑀悠不服气的抗议。

「我的天啊！她是为了配合你的程度才故意这样写，还是跟你一样被火星人踢下来的？」

「不知道，他们班比我们班多两个人，听说她这次考第三十七名，我是三十五名，名次数字比我还大的，我也是生眼睛长眉毛以来头一次见到。」

「真是……两班人数七十二人，你们两人的名次加起来刚好也是七十二，还真是天作之合！童瑀悠，你敢给我回信就死定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我对女生没兴趣啦，姐，妳不要再跟我说话了，我会分心啦！生命值只剩一点点血了……」

童萭裳伸手推了弟弟的头一下才下楼，打开门发现那群女生已经不见蹤影。

只看见殷岳边低头看着手上东西边笑着朝她家门口走去，笑到全身颤抖之际抬起头瞥见站在门边的人时瞬间笑容全消。

「刚刚有几个小女生要我转交给小悠的。」他停下脚步把手中的信拿给她。

「谢谢。」对方伸手收下并道谢后，殷岳随即走回到自己家去。

童萭裳低头看着手中信封，当《重雨攸心收》这几个字映入眼帘时，她整个人腿都软了。

五个字只有最后一个是对的，悠还被分尸了。

「了不起啊童瑀悠，这种快要绝迹的生物亿中选一都能选到你……」将别人要给弟弟的情书往茶几上一丢，她走到骑楼跨上脚踏车。

坐在自家客厅的殷岳看见童萭裳骑车从门前经过时，起身冲上楼打开房间阳台，撑在栏杆上目光跟着她的身影移动。

直到她的车身往右一转，消失在视线範围时，他才回到房内往床铺一倒。

从上海出差回来至今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这些天来他仔细观察铜雨伞跟哥哥之间的相处模式。

虽然没有比较疏离但也丝毫没有更亲密的痕迹，看来就跟他出差前没什幺不一样，那为什幺她对他会变得这幺生疏客气呢？

直接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拒绝他的感情不是爽快简单多了吗？这样突然像个邻家妹妹，看似亲切却又不忘拿捏分寸是想怎样？

还是她跟哥哥就跟和他在一起时一样，明明都已经亲暱到赤裸相对、四肢交缠了，却还能在人前保持距离到让人嗅不出端倪？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还真的不得不佩服萭裳妹妹，很有演戏的天分啊！

「喔……殷岳，你都被拒绝了还想这幺多干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把伞呢？」他心烦的坐起身子，原本还为自己打气的话却越说越小声。

「不要再想了，对自己好一点，吃米粉汤去吧！」甩甩头走出房间，跨上机车，往跟刚刚童萭裳骑单车相反的方向而去。

吃完餐后，思索了一下，殷岳还是绕远路由可能跟童萭裳交会的路径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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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哪个没天良的，怎幺每次都在这地方掉铁钉啊？」童萭裳边唸边蹲着检视脚踏车后轮。

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发现钱跟手机都没带时开始环顾四周，计算着此刻的位置和住家跟修理脚踏车店的距离。

「好像修车店近一点，先牵去修，再跟老闆借电话叫小悠拿钱出来好了。」她将脚架一踢，牵着有些沉重的车子前进。

走了一段路后，在看到远方那辆迎面而来，有些眼熟的机车和骑士时，她停下来仔细确认是不是殷岳。

当距离越来越近，也肯定是她以为的人车时才又继续牵车往前走，注意力却还是放在对向那辆逐渐接近的摩托车上。

当车子毫无减速的从旁边呼啸而过时，童萭裳的心无预警的痛了一下。

她回头看着骑士背影，殷山丘这浑蛋明明就有看到她的！

「停车关心一下会死啊，跩什幺跩，以为我真会要你帮忙吗？」对着越来越远的车子碎唸完才转头往前进。

殷岳从后视镜瞧见童萭裳转身看着他时，整颗心又乱了。

其实他远远就看见她牵车龟步前进了，也打算停下来帮她处理。可是又想起她说过要他以后对些事都装没看到那些话，于是又费了好大个劲才强迫自己视若无睹的骑过去。

他将车在方才童萭裳爆胎的地方停下来，低头看着地上的钉子忍不住摇头。

「她是金鱼吗？记忆力这幺差，同样的地方是要跌几次才会学聪明？这笨女人身上一定也没带钱吧？」

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并轻催油门，用极缓慢的车速隔着一段距离跟在童萭裳后方。

当她终于将车牵到修车店时，殷岳把机车停在对面便利商店外，进去买了罐饮料喝，坐在玻璃旁的位置看着童萭裳的动静。

只见老闆专心帮她补胎，她则是在里头拿着店家话筒，重複着拨号跟挂上的动作，脸色越来越难看，表情越来越紧张。

「果然……」他叹了口气，从冰箱拿出两罐饮料结完帐就走出商店，将车骑到童萭裳置身的那家店。

「老闆，不好意思，我的轮胎没气了，可以跟你借打气的吗？」他把车停在店门口笑着跟老闆打招呼，眼睛看也不看里头的女人。

「没问题，在那边，拉过去就好了。」

「谢谢。」殷岳做做样子，很快就完成充气动作，这时才望向店内还在努力拨号的女人。

他拎着饮料走进去把她的话筒拿走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