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啊，老实说我的过去可能是在场人里最无聊的也说不定，”郑吒不以为意道，“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不用顾虑什么。”

然而亚当神情沉静地看了一阵棋盘，却道：“不，说了也没有关系……既然已经到快要结束的时刻，就应该彻底放下了。能够被你这种级别的强者所好奇，或许还要称之为我的荣幸吧。”

“宫田仓木队长……”

亚当微笑着转头对旁边诸人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知道能否请你们去把那些跑掉的同伴们召集回来呢？不用担心，发觉这里没有打斗，他们应该不会跑得太远。至于潜伏着的恶魔小队，看见中洲队队长出现以后肯定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说，就麻烦诸位出去走一趟吧。”

原本站在墙角的几人默默点头，十分自觉地离开超市。黑肤女孩犹豫片刻，也在亚当淡漠的目光下走了出去，转眼室内除了两人外便只剩下一个宋天。

“童年啊……”

以这样一句莫名的感慨为开端，亚当痴痴地凝望着棋盘：“我是第二代基因改造人，或者说是一代半，以盗来的楚轩基因作为蓝本，□□优化产生的超级人类……当然，所谓的□□和优化可以说是失败了吧……”

郑吒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看来你们并没有收集到我的这部分情报啊。”观察到他表情的亚当又自嘲似地笑道，“是真的做不到呢？抑或者觉得根本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资源呢？都无所谓了，今天以后……嗯，反正，自我诞生开始，就一直被拿来和楚轩比较，我有着微弱的激素和感知，却唯独没有他那所谓的超级智商……所以自然就被视为失败品了。”

郑吒了然道：“这么说来，你会进入主神空间是因为……”

“那倒并不是，”亚当仿佛早已知道他的想法，轻轻晃了晃手指，“我并不是因为被那些研究者虐待才进来的，毕竟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进入主神空间是因为我有别的目标，别忘了，我可是盗贼团的成员啊。”

郑吒哑然失笑：“难道你想要偷盗主神吗？”

“主神？不，并没有那样的兴趣，不过对于真正配得上这种称号的存在，我却非常向往，所谓的神啊……”

又露出了奇妙的微笑，而眼神却淡漠无比。郑吒看了看他，叹气道：“我说为什么总觉得你某些方面和楚轩稍微有点像，不过幸好你还没有掏个苹果出来啃……”

说话间，他从纳戒里取出一包烟，自然地想给对面的亚当递一根，但马上又收了回去。

“我一时习惯了，”他歉然道，“楚轩是不抽的，说什么杀死脑细胞之类的，我想你应该也是？”

亚当仍旧微笑不改，口中却道：“不，我偶尔也抽，拿来吧。”

于是郑吒便递了过去，还顺便用红炎帮对方点烟，亚当对这额外服务显得泰然自若，反倒是宋天在他点火时浑身紧绷，生怕他暴起伤人。

“哦对了，虽然我也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有点无聊……”郑吒以左手拿烟，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一根白色的绳子，“你有看星星的习惯吗？”

亚当眨了一下眼睛：“看星星？不，虽然我对天文是有一定兴趣，但在主神空间里很少有余裕做这样的事情啊。比起遥不可及的星辰，或许我还是更喜欢能够自由摆布的棋盘……”

“能够随着你的心意来布局操控，把其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郑吒吸了口烟，“所谓掌棋者的乐趣吗？”

亚当摇头轻笑：“不是啊，要说掌棋，我眼下却也还没这个资格。俗话说世事如棋，而我们都只是棋子罢了——就算是你和你的复制体，也只能在所谓天命的操纵下挣扎求存呢。”

这样仿佛看淡一切的发言让郑吒停下抽烟的动作，定定地看着他。

“既然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一定要执行这种计划呢？”带着某种困惑似的语气，郑吒开口道，“虽然在主神空间这样残酷的环境里，也能理解大家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但是像这样的计划，你真的觉得可以成功吗？你怎么就知道，那天命会站在你这一边呢？”

“我知道啊，天命当然是一定不会站在我这边的。”亚当从容道，“我只不过是在赌而已，这就没什么可辩解的了。不过既然我已经说出了我的过去，是否也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呢？”

“自然可以，”郑吒做了个请的手势，“你想知道什么？关于楚轩的事情吗？”

然而亚当微作沉吟后只是道：“先不忙着说他，来谈谈你们中洲队的模式如何？我觉得很有趣啊，在我们这三强之中，恶魔小队的成员都是资质优秀者，而我的小队则只会吸纳各队的队长，相比之下，只有你们在先天禀赋上有所不足。即便有你和楚轩二人，也很难想象能够把中洲队经营成如今的气象，所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难道说你们的运气真的就这么好，偏偏所有的资质优秀者都出现在了中国地区吗？”

郑吒闻言一愣，低头想了片刻后，有些为难道：“这个问题，恐怕我无法回答你，因为说实话就连我自己也无法肯定答案。这并不是单纯能够用谋略或者计划来解释的事情……不，光是有我或者楚轩是不够的，我的小队能够变得强大，是因为每一个队员的存在。难道我和楚轩没有弱小的时期吗？没有战死过吗？他们每一个都很重要啊，我一直都在受到他们的帮助，就连成为队长的时候也是……”

他盯着指尖袅袅的烟雾喃语，一时间神思飞远，全身气势亦略略淡去，气机牵引下宋天立时心有所觉，紧紧地握住刀柄。亚当朝他看了一眼，摇头不许。

“说来你也接到过加入天神小队的邀请，”他看着宋天的手终于松开，语气随意道，“一直以来我队里都没有来自中洲队的成员，你应该完全符合主神的进入条件，所以说，是你主动拒绝了。”

“是啊，那时候我成为了中洲的队长，如果选择就此进入天神小队的话，可能今日的局面会大不相同吧。”郑吒淡淡地说着，又笑了笑，“不过这样的话，我队里的楚轩就应该不会复活了。怎么样呢亚当，假如有我、罗应龙、宋天乃至于昊天都为你作弈子，你有信心独自抗衡复制体楚轩吗？或者说，你真的会容忍我活到这个时候吗？”

“你好像有点小看我啊……像你这样的战力，随意抛弃掉绝对不是智者所为。”亚当仿佛很困扰似地揉了一下额头，“是罗应龙的事情让你这样想的吧？但这和你假设的情况完全不同，如果正体楚轩死去，你则在我这里，如今的局面便不是三强鼎立，而是两强相争……这样的情况下，我可没有机会如此悠闲地坐收渔翁之利，复制体楚轩势必会毫无犹豫地将我一举歼灭。所以呢，那时智谋能发挥的作用是极其有限的，真正能够决定存亡的人是你……你有信心打败你的复制体吗？”

两人彼此对视，同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礼貌性笑容。

“那么接下来谈谈关于楚轩的事情吧……”不再继续深入前一个虚构命题，亚当又盯着棋盘思考起来，“不，其实我没有什么能问的。从人格角度来说，这个没有丝毫感性的男人反倒异常容易解读，只要稍微想想就可以推知大概情况……”

“那可未必，那家伙偶尔也会说出一些有意思的话来呢。”郑吒摆手道，“你们智者都喜欢拿棋局啊棋子啊之类的打比方是吧？他也是说过不少类似的鬼话，不过老实说，其中有一句我还挺喜欢的。”

亚当抬眼道：“是吗？他说了什么？”

郑吒凝视了他片刻，然后又低下头，漫无目的地把玩起左手腕上的绳子。

“那句话的大概意思我还记得……棋非人，人亦非棋，把人当成棋子，从一开始就已经败了啊。”

言下显然别有他意，而亚当只是如清风般微笑：“你这样说，倒是让我也想起来一件事。当初我学会下棋，是在那个研究基地里面，大概是四岁的时候吧？他们告诉我规则，然后让我在三天内必须击败所有指定的对手，失败的话就会遭受电击和禁闭……嗯，最后还是差了一点点，让那个实验员非常不满，大吼大叫地说真是浪费时间，我从一开始就是个失败品啊……”

在郑吒抬头看他时，他却突然间又轻笑出声：“对了，你之前问过我有没有看星星的习惯？虽然我并没有这种固定嗜好，但是很久以前确实发生过一次。在我毁掉所有研究资料，然后启动了那个基地的自毁程序逃出来以后，先是落脚在一片野地里，那时候的星空确实是十分美丽啊……那样的事物，遥远又闪耀，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个世界……你不觉得比人类这般的低级存在要美好很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