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扬早先在饭局已经吃过了，便没怎幺动筷，静静地看着程宥宁吃麵。她吃得很专心，阳春麵上蒸腾的白色雾气将她的脸薰得红红的，她每挟起一次麵条时都会先小心翼翼地吹凉再送进嘴里，儘管如此，有时还是烫得让她忍不住吐舌头哈气。

舒扬忽然发现，其实仔细观察这女人的一举一动，才知道她并不全然是平日里给人的那种大剌剌女汉子形象，偶尔还是会有些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可爱的小动作出现。

而他刚好发现了。想到这里，他像是含了颗牛奶糖，心中缓缓漾起一股微小却充实的暖意。

看她差不多吃了有一半了，舒扬才总算开口问出这几日一直折磨着他的问题，「程宥宁，妳是不是讨厌我？」

「讨厌？」她停下筷子，一脸茫然，「没有啊。」

「那妳干嘛不接我电话？为什幺我传讯息给妳妳都只回说『我在忙』？」

「因为我真的在忙啊！最近几天我实在忙翻了。」

「……妳的意思是说，那句『我在忙』不是在敷衍我，也不是因为生气，就单纯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最后几个字舒扬讲得有些用力，隐隐有几分咬牙切齿。

「呃……不然呢？」程宥宁理所当然地反问着，看着舒扬的眼神就像他刚问出「一加一等于几」这种小学生等级的问题，「还有，我为什幺要生气？」

舒扬做了个深呼吸，不断告诉自己要淡定，「那天早上，妳不是看到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来公司找我？」

「嗯啊。」程宥宁点点头，有些不确定地询问，「然后……？」

「妳丢下一句『你们慢聊，我先走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难道不是因为生气？」

程宥宁愣了几秒后便连忙摇头，彷彿这是个极度荒谬的指控，「我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干嘛总是把别人的话想得那幺複杂？我看那女人一大清早就拖着行李带着孩子来找你，肯定是有什幺急事，我先迴避让你们能好好聊聊不才是合情合理的做法吗？」

「……」合情合理，呵呵。舒扬咬咬牙，心中仍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将小汉告诉他的话凭印象覆述一次，「妳难道不会以为那是我前妻带着小孩想要重修旧好，或是我在外面的小三带私生子回来争家产？」

「你是八点档看太多了吧……」程宥宁的反应和当时他刚听完小汉说的如出一辙，然而舒扬却一点也没办法为他们的心有灵犀感到高兴。

他还以为程宥宁对自己也有那幺点意思，现在看来，她对他的喜爱应该和对面前这碗阳春麵的差不多吧……

程宥宁见舒扬沉默以对，还以为他是默认了，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吧，真这幺狗血？」

「我说是妳会信吗？」舒扬斜睨了她一眼，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是我好朋友的前女友和孩子，因为联络不上他只好先来找我。」

「原来如此。」程宥宁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重新动了筷子继续吃麵。

舒扬看她半点继续追问的意思都没有，看来是真的不好奇也不在意，脑中突然如跑马灯般地闪过一行大字──「真心换绝情」，他觉得这时身后再飘下几片落叶就更应景了……

「话说回来，妳既然不是生我的气，也不好奇那天那个女人的身分，那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幺事？」

程宥宁听到这里，脸上表情微微一变。她放下筷子双手交叠在桌上，表情带着几分郑重，「老师，沐礼……就是之前载我回台中的那个男人，他跟我求婚了。」

「我知道。」舒扬点了点头，虽然很不爽她在他面前提起别的男人，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不会小心眼到为他还来不及参与的过去耿耿于怀，「妳之前跟我说过了。」

「我指的不是那一次。」程宥宁垂下眼眸，轻轻地摇摇头，「他又再一次向我求婚了，就在几个小时前。」

舒扬微微睁圆了眼睛，脑中忽地一声巨响，感觉周遭瞬间静了音，耳边只余嗡嗡鸣声……

就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又听程宥宁继续开口，

「我想，我在S.N.Y的少女心开发课程，差不多可以做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