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来是红酒销售旺季，憋了一年的钱，就等着这会儿往回猛赚。上个月我瞅准机会，偷偷约了宏发两个夜场的采购经理到北戴河度假，安排两只野兽坐游艇、吃海鲜、泡洋妞，一路金钱铺路，好好折腾了一顿，最后收网的时候定在“风波亭”，两个销售经理刚开始跟我在酒桌上闲扯淡，吹得嘴角冒白沫，满口仁义道德。听得我一阵腻歪，呵欠连天，借故起身去了趟总台，让服务小姐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交给两人。等我重新回来落座，两人立刻倒戈受降，转而大骂司胖子为富不仁，视金钱如亲爹，眼里没有兄弟，对他们如何百般刁难克扣。

我端着酒杯假装糊涂，说：“大家喝酒，喝酒，金钱和女人啊，今后大大地有！”两个家伙笑得龇牙咧嘴，频频端杯敬酒。我心中窃喜，掐指粗略算了下两个夜场的销量，其中一家在天津赫赫有名，与“狗不理猫不闻”齐名，算得上是老字号，吞吐能力惊人，还有一家新开不久，但是据说是某局长的把兄弟开的，背后有一群玩纹身带墨镜的爷儿给罩着，特有发展前途，卖“丘比特”的时候日销售过万。日他妈，顶老子从前卖一个月的“燕山”。

收买归收买，我也没让他们难做，签合同时，我故意把“燕山”降低了三分利，连卖再赠加上销售返点，价格在两折还不到，按照行业里的价格推算，进价低到了裤裆以下，几个孙子自然心知肚明。生意谈成以后，立刻安排人送了几趟货，又到花街找了几个露点小妞儿，每趟车上配备一名，对外说是公司的公关，跑到乙方连陪吃再陪睡，预先说好，对方给小费一律不准收，包房费都要自己掏腰包，完了统一到我这报帐。

这一招叫抛卒引车，看上去损失了几个小钱儿，其实是拿着兔子喂鹰犬，等到这群狗们成了精，为我所用，他们会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当下几个王八蛋拿了我的手短，嫖了我的腿软，都不敢怠慢，酒到的当天就现金结账，不到两个月结回来八万块，钱虽然不多，但好歹老子在津门算是站稳了脚跟。我挨个打电话过去，假意寒暄了一番说：“这番恩情没齿难忘，改日一定亲自府上探望!”

两个家伙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在电话里连声称谢，哥长哥短兄弟手足之类的酸话，念叨了半天，恨不得把老婆让给我睡上几天几宿才肯罢休。

又给广州的黄仁发运了两车特酿干白，说好这批货就当交个朋友，我只收成本费，挣出来的三万多利润分文不取。老家伙乐得合不拢嘴，在电话里使劲儿给我上眼药，恭维我气度非凡挥金如土，恨不得当场认我当干爹。我又在电话里跟他胡侃了一通江湖义气之类的狗屁生意经，顺便让他把前期的账目传真一份过来，为的是“了解一下大都市的消费档次”。这也是我从商多年的总结出来的经验：面对黄仁发这种老狐狸，我要一边投之以骨稳住老狗，一边暗中监视别被其咬伤。

中秋节前夕，邓树他们给职工搞福利，我说服这小子，让他从礼品上搞点儿名堂。邓树起初推说这事上有纪检下有眼线，实在不好有所动作。禁不住我再三打电话，软硬兼施，一边大谈同学之情，就当可怜老弟施舍点救济了。一面骂其胆小如鼠，手中有权不会用，难成大气。邓某人终于恼羞成怒拍案而起，怒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还嘱咐我“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要供出去，谁就是孙子！”第二天派人到公司拉了五十箱典藏干红，量虽然不大，但是算下来也挣了两万多。事成之后，我揣了一万亲自送到邓树住处，邓树拿着钱掂量了半天，冷冷地说了句：“建军，我知道你们一直都瞧不起我，从上大学开始就是。但是这件事，我是在帮我兄弟，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家吃掉！”

我尴尬地收起钱，嘿嘿嘿嘿满脸赔笑，骂自己下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简直不是个东西。

邓树又装模作样地教导了我一番。搞得我心情不悦，心想，操，邓树你丫跟我装逼装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良心发现了一回。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家伙话说得虽然有点儿虚伪，但是却蛮受听的。

从邓树家里出来，外面暑气还没退去，我发动汽车，打开空调，正想着到哪里排遣一下，李露打电话说她突然间想吃葡萄，问我能不能帮她买点回去。我当时手握一万现金情绪大增，兴致勃勃地跟她贫嘴问她：“这么想吃酸的，是不是有了？”

“有你个头！”李露埋怨道，“你整天跟个魂儿一样飘在外头，我跟谁有？”

我险些脱口而出，让她“跟魏青山生一个”，然后认我做干爹，我不费吹灰之力就白捡一儿子。想想这么说也挺没劲的，于是岔开话题，说我晚上跟质监局老蒋那帮孙子一块吃饭，要晚点才能回去，要是她自己在家害怕就找个人做伴儿。还嘱咐她最好找个漂亮的，回家之后连她一勺儿烩。

我们家楼上住着一个搞服装设计的单身女子，姓何，有个外国名字叫薇薇斯，我不在家的时候，李露总是找薇薇斯过来陪她，薇薇斯长相一般，但是说话微温尔雅，不紧不慢，又会打扮自己，经常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在小区里像只花蝴蝶一样四处招摇，我跟她打过几个照面，她总是一笑而过，显得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有几次望着薇薇斯的背影，我胯下确实硬了，心想要是薇薇斯哪天免费送上，投怀送抱的话，我还真就顾不上瓜田李下，无法推辞了。

“美得你！”李露呵呵笑着嘱咐我，别喝多了，早点回来。

我说了声遵命，立刻调转车头，朝“帝都”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