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空手道士”(5)
“拾漏”或者捡和毕竟可遇而不可求。阿发继承了洪孔儒的优良遗传素质,自然比守株待兔缘木求鱼的“愚公”灵敏开窍得多。所以,也就有了“抓大放小”的有限收益和难免做冤大头的沉痛损失。
废纸箱水泥袋烂玻璃鸡鸭毛这类淘神费力又脏又臭获利微薄的杂货阿发是不屑一顾的,除了初尝甜头而又难得一见的古玩玉器外,他情有独钟的还有废铜烂铁和空酒瓶子。前者体积小收益大,后者简单明了余香尚存,又跟他的招牌曲目《酒干倘卖无》浑然相合,避免了唱一套做一套的嫌疑。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期待老爹跟牟所长的经典故事能够再次和屡次发生!阿发对场镇上那些有一官半职或掌握“关卡”实权而“油水丰厚”的人最有兴趣,不久就对他们的基本情况了如指掌。时不时都要上他们的办公室或家外转悠转悠,见到目标便“爷爷”“叔叔”“婶婶”“”地喊得又甜又亲热。阿发长得乖巧,穿得伸抖,比他爹还受欢迎。鲁志海的空酒瓶儿就是定向卖给他的,眼神里不仅没有丝毫的讨厌,反而带有一种怜爱。有白酒瓶儿不见包装盒的时候,阿发总会很随意的问“有原装的纸盒么?”鲁志海和其他人都很奇怪,阿发便以喜欢收藏对应。这倒也说得过去,有时还得到“真是个有心人,以后肯定有出息”的夸赞。如果收到了包装盒的话,他便会先回家,发动他妈他姐有时还包括他爹一起“挖宝”,不过总是事与愿违!大概像牟所长这般又贪钱又“送”钱意外“减刑”的二百五型贪官本来就少之又少。如此这般地寄希望于虎口拔牙,那比姜太公拿直钩儿钓竿钓“木头”鱼获得成功或者买体彩福彩地下彩中巨奖再或打牌赌博发家致富成亿万富翁还要难!原因很简单,乡镇科局及以下级别的贪官财奴们对送上门放到眼皮底下的各类礼品红包还没到真正目不斜视没有强烈好奇心的地步。即便他们千虑一失,尚有贤内助在前后左右虎视眈眈哩。他们在“挖宝”上下的功夫,绝对不会比阿发和全家人差!牟所长之所以得而复失,除了送礼者过于谨慎“埋宝”太深事前事中事后报告不及时不明确及牟所长疏忽大意等等可供举一反三引以为鉴的教训外,还有一个尤为重要的原因,就是家中贤内助缺失!“黄脸婆”整天忙于自下而上锲而不舍地告状讨说法,发挥“秦香莲”以弱胜强的威力去了。(在牟所长看来,实际上就是搞窝里斗闹分裂民族劣根性总爆发!)而身边的“小蜜”又只顾享受貂裘加身花钱如流水的光鲜快活,哪还操心集腋成裘聚敛钱财的繁琐过程?何况她和除了权钱就一无是处的“糟老头儿”牟所长都还各有相好,她脚踩两只船保持暧昧关系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阿发收旧货无需箩筐扁担。只要一声号令,自有过去“队伍”里的玩伴儿充当助手。赚得的钱阿发并不独吞。钱少的话便去小茶馆坐坐,一帮小兄弟海阔天空地大侃一通。钱多的话就到镇上最大的“林家饭店”点菜喝酒,大呼小叫豪情满怀一醉方休。钱更多的话自然要进城潇洒走一回,吃喝玩乐夜不归宿,第二天第三天或更长时间再回秀岳。此时囊中仅剩下了归途的车费,不回家也不行啦!
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呼朋引类其乐融融的好日子没有持续几年。随着18岁的年龄来临,玩伴儿们参军的参军,打工的打工,有钱有门路的家长更是为儿子求得了大中专学校(包括脱产学习的广播电视大学)入学名额。一道无形的分界线,将阿发同玩伴儿们无情地分开了。他也曾想过走当兵或出外打工的路子,但他妈极力反对,他爹也说怕他吃不了一个人出门在外的那份艰苦。阿发借机提出:如今没有了帮手,做不了收废铜烂铁空酒瓶子的体力活儿,剩下的就只有华山一条道――收古董来卖了。又道:“朱老板都跟我说了,瓷器、玉镯这类古玩,有多少他要多少。只要是像头回那样的好货,他还要出更高的价钱。童叟无欺,绝不压价!他还夸奖说几年前就认准了我有寻宝识货的天分,要是不发挥出来被埋没了,那就实在太可惜太可惜太太可惜喽!”
洪孔儒问:“朱老板真是这么说的?”
“是!”阿发强调说:“他原话就这么说的!”一边又瘪起嘴模仿起尖嘴猴腮的朱老板说话时摇晃着脑袋不停叹气的动作和神态来。
“哈――嘿――嘿――!”何琼芳笑得弓起腰喘不过气来,笑声又响又尖利如同海豚音一般刺人耳鼓,连窗玻璃也震得“哗哗”颤动。洪孔儒狠狠瞪她一眼道:“你有完没有?”何琼芳这才慢慢止住了笑声,并发表意见说:“朱老板是内行。连他都看得起发仔,我看没问题!你就拿些本钱给他搞(读音念四声)一下嘛!”
“我不要多了,就拿2500块给我,当我那回没赚!我保证不抛撒也不拿去吃喝!”阿发信誓旦旦。
话已至此,又合情合理,他妈又明确支持,洪孔儒也只能同意了,尽管他心里边仍然划着大大的问号!
一个多月过后,这个大问号就变作了一个惊叹号!一位在城里结识不久的“热心人”为他牵线搭桥,阿发从一个自称母亲病危急需变卖“传家宝”的陌生人手里买下了一件古色古香的“宋代香炉”,总共花去了1万块钱。不仅那2500元“本钱”倾囊而出,而且还给“热心人”写下了7500元的借据,并写明由他爹洪孔儒承担还款责任。据那位对古玩行情说得头头是道的“热心人”讲,这件“宋代香炉”拿到省城至少也值5万以上。阿发心想,拿到朱老板那儿折半也有二万五哇!无需老爹还钱,自己现场兑现都还有1万五千块可赚哪!他抱着装有“宝物”并雕着龙风图案的木匣子,和“热心人”一起,连走带跑地来到了“朱记古玩商行”。朱老板也认识那个“热心人”,相互点了个头,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叫阿发自己打开木匣子。这次朱老板没用放大镜,瞥一眼就道:“小老弟,你‘打眼’啦!这是仿古的,100元也值不起!要是真货,10万也不止!”还没等阿发从近乎晕厥的懵懂中醒过神来,那个“热心人”叫嚷起来了:“阿发兄弟,你受没受骗跟我没关系啊,你可是自个儿拿的主意!我借给你的7500块钱是现从银行取的,都是真金白银这么厚一垛新崭崭的十元大钞呢!朱老板,你也看看我的存折,取的7500块一点没错吧?阿发兄弟,你写的借条白纸黑字不许抵赖要不然我要打官司哦!我晓得你不会的男子汉说话算话哇,何况借条上写得清清楚楚你爸爸肯定要帮你还的你说是不是嘛?”
在“热心人”的软硬兼施下,阿发当天下午便不得不领着债主回家索款。虽说洪孔儒明知儿子是遭“热心人”和同伙算计了,但人家手里握有真凭实据,他也只能打掉了假牙(事实如此)往肚子里吞。尽管这7500块钱在街边的跑摊儿的黄牙医那儿,不晓得要镶好多回的满口金牙或烤瓷牙啦!
由于这次“学费”过高,老爹严辞拒绝继续提供超出200元的收货本钱,阿发的寻宝商旅只得暂时止步。痛定思痛,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到“朱记古玩商行”,希望朱老板指点迷津,以便总结教训,东山再起。他相信,老爹气过之后,他妈再给予声援,他自会得到足够的“输血”扶持,扭转乾坤也大有希望。然而,朱老板后来却当头给他泼了一瓢冷水:“小老弟,你太轻信人了!说到底,还是古玩行当的学识不够哇,我看你知难而退为好!说实话,别说你这么初出茅庐的,就是我,在这个行当混了快30年了,还有“打眼”受骗的时候呢!亏得最惨的一回,给人骗走15万块哪!你那1万块根本就算不了个啥。要没个几万块钱拿来交“学费”,你别指望稳倒赚钱!我是同情你这个小老弟,才给你吐露真言哪!我看你还不如另辟蹊径的好,东方不亮西方亮嘛!”
就是在这次交谈中,朱老板面授机宜,向阿发提供了两个“致富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