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场绿肥红瘦

林小玉请了病假。廖校长尚未得知她跟程海平的情变，找到他说：“林老师生病了，这两天广播室的一摊子事你就接着。你也很乐意的，是吧？”

程海平答应下来。他鼻子突然有些发酸，泪水也涌出了眼角，赶忙转过头去，不让廖校长和办公室的其他老师看见。他刚进广播室，不料贾苞玉竟闯了进来。

“把小玉的相片还我！”她用手比划着：“就是她送你的那张四的艺术照。”

“小玉叫你来要的？”程海平问。

“不……不是！”贾苞玉忿忿道：“小玉给你气病了，躺在床上饭都不吃，还有啥精神叫我来要照片？”

程海平疑惑道：“那就怪了，你要回去做啥？”

“我怕你拿小玉的照片使坏！你们男人……”贾苞玉欲言又止。

程海平的脸一下变得铁青，凌厉的目光逼得贾苞玉不由得倒退了两步。“小玉跟我是同学！她要是不认我这个同学，也不用劳烦你的。请她自己来要，我一定原物奉还！记住，你的女儿早就是成人了，她应该有自己的主见！”程海平走出门来，指着门上挂的“闲人莫进”木牌道：“对不起，请你出来。这是规章制度，小玉也晓得的！”

无巧不成书。第二天上午，孔文洲按惯例提前10多分钟就进了教室。他先把课文题目《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书写到黑板上，板书了几个启发性问题，然后双手撑着讲台看教案。正在酝酿开场白时，喇叭里传来了电影《冰山上的来客》插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哎红得好像,红得好像燃烧的火,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花儿为什么这样鲜为什么这样鲜哎鲜得使人,鲜得使人不忍离去,它是用了青春的血液来浇灌。花儿为什么这样枯黄为什么这样凋零哎什么人哪,什么人哪把它摧残,使它成了友谊破灭的象征……”

歌词和曲调回肠荡气。学生们会意地笑了，以为是孔一级特意安排的。孔文洲灵机一动，便从电影插曲说起，引入要讲的课题，把这篇本来枯燥乏味的说明文讲得富有情趣，课堂气氛和教学效果很是不错。下课后，孔文洲来到广播室，没有见到程海平，办公室里也没他的人影。孔文洲觉得程海平今天播放的歌曲恰到好处，理当感谢一番，借此也说说这堂课极其的成功。他往程海平的寝室走去。拐过几道弯，老远便听到程海平正高声吟诵着一首诗词。酷爱古典文学的孔文洲很快听出来了，是陆游的词《钗头凤》：

红酥手，黄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声调悲怆。孔文洲不由停住了脚步。程海平接着朗诵的是李清照的词《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孔文洲联想到了先前“意外”播放的电影插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踯躅片刻后，他转身离开了。下午，他注意听了一下，喇叭里换了一首外国情调的歌曲（后来得知是俄罗斯民歌《三套车》），歌曲忧郁而悲愤，一字一句唱得都非常清晰：

“冰雪遮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唱歌是那赶车的人。小伙子你为什么忧愁，为什么低着你的头，是谁叫你这样的伤心，问他的是那乘车的人。你看吧这匹可怜的老马，它跟我走遍天涯，可恨那财主要把它买了去，今后苦难在等着它。”

待到林小玉病恹恹地重新回到学校，跟程海平亲密不再形同陌路，孔文洲的预感终于得到了证实：曾几何时，人人眼中郎才女貌可谓“天设一对地造一双”的“天仙配”――程海平和林小玉分道扬镳啦！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的苦痛和哀伤。程海平后来碰见林小玉，主动地打起了招呼，称呼却变成了“林老师”。小玉则彬彬有礼地点点头：“您好，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