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久在边关,不曾与丞相打过交道么?”
“今年夏依稀见过一面。”
特使道:“那便是了,丞相是一位睿明的女子,自然不会轻易被表象迷惑,陈大人只管理清事情头尾,就实说事,丞相自有公判,岂不比大人你在此苦苦发愁要好?”
陈海一听,心中一恍,顿时豁然而开,连道:“正是此理,正是此理!”说罢,唤来随从准备纸笔:“我讲你记,一个字也差不得。”
随从连忙在旁边选了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摊开宣纸,提笔蘸墨,陈海说一句,他便运笔如飞写一句,偶尔陈海停下细思,他方能歇一下。
最后一字落成,那随从放下笔,吹开纸上墨水,这才拿起与陈海看,陈海自个儿细细过了一遍,便道:“很好。”交予随从落了款,小心翼翼的叠了个四方揣进袖子里,这时宫里出来人传他们进去,那特使应了一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陈大人,接下来这一道,下官不便作陪,请。”
陈海道:“有劳了。”
留下随从,随着那宫人过宫禁,进了宫,一路无话的行到朝阳殿。
此时朝阳殿内上首位置空着,左次座正襟危坐着太子商倜,右次座是林之落,往下台阶依次排坐着内阁与三台司的人。
陈海清了清嗓子,拿出架势,进了朝阳殿,在离台阶约莫三步远的位置停下,冲上面一礼:“赣州按察使陈海见过太子殿下,丞相大人。”
礼罢,又朝四周环顾颔首:“各位大人。”
林之落看了太子一眼,太子连忙道:“陈按察使远道入京,辛苦了。”
陈海道:“臣奉太子钧旨星夜赶路入京述职,是臣之职责。”
太子便不说话了,看向林之落,林之落微不可察的蹙眉,却还是开口道:“陈按察使想必已经知道此次入京的原因了,不知陈按察使当如何解释,本相洗耳恭听。”
陈海连忙道:“是,殿下容禀。”从袖间取出四方叠得纸,递予下面侍立的宫人:“臣已将事情原委书于纸上,请殿下与丞相细看。”
太子道:“呈上来。”
那宫人便接过来,双手捧着,缓步拾级而上,交给太子的亲侍,那亲侍接过去看向太子,太子道:“丞相大人?”
林之落:“……”太子您这么憨厚得可爱,怎么会是上官静安那种人的学生呢?
那亲侍已经来到了她跟前,林之落无法,便接了过去,展开细看,越往下看眉沟便越深,过了许久,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罢,才对折了一道给那亲侍:“太子也看看罢。”
太子依言取过去看了,林之落却已不管他,问下边站着的陈海道:“依你纸上所述,赣州府衙并未下过暴力驱逐流民的命令?”
“正是。”陈海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那依陈大人所见,是山东巡抚奏报撒谎?”
“下官不知山东巡抚为何谎报,但下官确实不曾听闻府衙有下过暴力驱逐流民的命令。”
“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你再仔细想想。”林之落道:“陈大人在赣州任官已有数载,血汗皆洒在赣州边关,本相相信陈大人的人品,如今太子殿下与三台司的人都在,陈大人不妨再说得详细一点。”
陈海闻言,心中便定了许多,细细思索了半晌,突然忆起前几日一件事,当时的公文他也没细看,想着不过是一件小事,便没往心里去,如今想起,却是有些不对,正欲开口,抬眼一瞧那正在传阅的内阁与三台司,涌到喉间的话瞬间咽了下去,道:“那几日事务繁忙,下官想不起更加详细的。”
林之落挑眉,没说话,太子便要再问,就听林之落道:“罢了,着人去山东调查,此事关系甚大,不得延误。”说罢,又去唤太子:“殿下,陈大人远道辛苦,不如留他在宫里用早膳?”
太子自是没有什么意见,便依她着人领陈海去吃饭了。内阁与三台司之人皆是疑惑不已,既是关系重大,怎么就这般轻易放过了陈海,不再盘问?
内阁为首之人疑惑道:“丞相,您看这陈海……”
“此事本相自有打算,诸位不必再做理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好。”林之落面上仍是一副淡然得波澜不惊的表情:“都回去吧。”
那些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只好遵命退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有个地方写错了,布政使是姓韩,叫韩立,不姓陈,当然,于全文没什么影响。
☆、二十章
待众人退去,林之落才对同样疑惑的太子道:“之落也有些饿了,不知太子可愿留用早膳?”
商倜还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她打得什么主意,便都依着她道:“孤正有此意。”
于是偕同林之落与一干亲侍往侧殿走,一路问道:“丞相这是何意?孤看罢那陈海所述,有许多不尽详实之处。”
林之落反问:“太子以为哪些地方不尽详实?”
“孤看那纸上所书,均乃推脱之语,并无半分关于流民之事的详述。”
林之落笑道:“太子慧眼,确实如此。”停了停,她继续道:“不过之落相信陈大人的人品,故而不再追疑。”
商倜对她这个解释有些无言以对,总觉得林之落之所以不再追问其实是另有原因,哽了半晌,只好问道:“此事,丞相打算如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