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霸下令,对孙慕云这位忤逆之子、窝囊之辈执行二十杖的家法。高远呼天抢地,悔不当初,他暗自悔恨着:“如果我不捡到杨思思的手机我就不会去救她,如果我不去救她我就不会那么冲动,如果我不冲动我就不会掉下楼去,如果我不掉下楼去我就不会沦落到这个伤心的地方……”想自己初来乍到,昨天被人扇了一耳光,今天又被人摔了一跤,接下来还得挨顿板子,高远简直对这里的生活心灰意冷,不抱希望了。
高远现在静静地趴在一条长凳上,不住地叹息,他的身后站着两个执杖的家丁。作为一个后世人,他是不可能能容忍这种奇耻大辱的。但他已经深深地明白,现在没有了后世的社会基础,做任何反抗都是枉然。这老爹是一家之主,他就算杀了自己也不用负法律责任。
孙霸站在高远面前,眼里的怒意依然不减。他大手一挥:“执行家法!”两个家丁抡起木杖便要往高远屁股上招呼。
“慢着!”紧要关头,孙夫人和孙娴却匆匆赶来了。饬令两个下人退下之后,孙夫人将高远护到了身后。高远暗呼救星!连忙在额上擦着冷汗。
孙霸瞪圆着小眼睛,声音一沉:“夫人,你这是何意?”
孙夫人有些激动道:“夫君,慕云大病初愈,身体尚虚,可受不了这二十木杖啊!为妻求你,你就饶了慕云吧。”舐犊之情,区区可见。
孙霸反应激烈:“鸟!你看看这小子,他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文无所成,武无所就,流氓地痞,丢脸之至!”
孙霸如此骂孙慕云,可见他对这个儿子的失望程度。孙夫人虽爱子情深,但从这个儿子身上确实找不到任何上进之心,骂人的话又是出自自己夫君之口,一时不好反驳。只好安抚道:“夫君,无论怎么都好,慕云终究是我们的儿子啊!你若非要杖责他,就先杖责为妻好了!”
“你……”孙霸虽是一员虎将,向来无不敢为之事,但偏生对他这夫人没有任何办法,只见他大骂一声:“你就指望永远这么惯着他吧!某管不了……”说罢便拂袖而去。
高远心里顿时一乐,这凶神恶煞的肥猫脸老爹竟也有克得住他的人!这以后可得好好巴结巴结,有人罩着总比等死强吧?于是他装出一副怯弱的表情,紧紧地粘着孙夫人,问道:“娘,爹还打我吗?”
孙夫人望着孙霸怒气冲冲的背影,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孙慕云,满眼都是复杂的神色。她并未回答高远的问话,却突然问道:“慕云,你可知你大哥崇云和三哥羡云是怎么死的吗?”
高远一愣怔,又哪儿冒出来的大哥、三哥呀?是了,自己好像是什么四公子!不过他们怎么死的,我怎么知道啊?正欲摇头,突然想到自己的处境,莫非……高远寒意陡生:“他们都是……被爹打死的?”虎毒不食子啊,高远一时难以置信。但若不是,这个老娘为什么会有此一问呢?
孙夫人摇了摇头,目色凄迷道:“虽非他亲手所杀,却也相差不远。你大哥崇云当年很不争气,恶迹斑斑,你爹便将他作为一名普通的步卒带去攻打南海,结果被礌石砸中,头骨碎裂而死……”
高远想象了一下头骨碎裂,血水脑花的模样,不禁心里一颤。孙夫人继续道:“你三哥羡云虽不似你大哥那般顽劣,却也是个欺善怕恶的人。你爹便带他去攻打淮南,你三哥自小体虚,行军不到两个月,便活活累死了……”说到这里,孙夫人已是哽咽不已。
高远心中戚戚,儿子有一点点恶迹,就要被拖上战场送死,这样的老爹,简直不可想象。
孙夫人凝视着高远,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慕云啊,你就乖点儿吧!要不然娘……哎!”孙夫人未待说完,已是悲意汹涌,于是袭步而去。
高远一时愣在那里。即使孙夫人没有说完她的话,他也能够理解了。这个老娘能护得了一时,但以老爹的个性,自己只怕还是得上战场。不过他知道中国很多兵法将略多出自这种冷兵器时代,因此对此时的战争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向往。
孙娴走到高远面前,看了看高远的脸上那一抹既怜又悲的神情,微微笑了笑,她掏出一方手帕,替高远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柔声道:“四弟,你别着急,姐姐一定全力助你渡过难关!”
高远不解地望着孙娴。这父子隔阂已成,以自己现在所体会到的老爹的性格,决然难以动摇他将来要带自己上战场的决心,这位姐姐又能有什么办法改变呢?
孙娴献计道:“四弟,你可去我们府中的小祠堂假作忏悔,我与母亲再在爹面前替你求情,则事情必有转机!”
高远疑惑地问道:“那……真的管用吗?”高远其实是想,我一个姓高的跑去拜姓孙的祖宗,未免有点不像话了。
孙娴语重心长道:“爹是员虎将,万夫不当,天性高傲。所敬者唯祖宗和他的兄弟齐王胡水涛而已。对于我孙氏家族而言,齐王毕竟外人,而且未必有求必应。但小祠堂里的那些先人却是实实在在的自己人,而且去则必定护佑,如此自己人不用,四弟将悔之晚矣!”
高远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愿去拜人家的祖宗。于是他试探着问道:“姐姐,非得这样吗?难道我就不能切盘肉、弄壶酒,爷俩来个冰释前嫌?”
孙娴笑了笑道:“爹现在正在火头上,你现在去会是什么结果?就算要如此做,你也得等到他气消得差不多的时候吧?再说,酒肉乃生情系情之物,非赔礼道歉之物也,四弟切不可弄巧成拙!”
高远一想也是,看来也只有姐姐说的一条路了。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看了看孙娴,这位姐姐着实智计不凡,看事透彻。看来,自己以后要想在孙府混下去,这位姐姐也须得多多仰仗。
高远轻叹了一声,道:“那姐姐,你就带我去吧!”
孙娴一愣,随即想起四弟已经失忆,自然不知小祠堂在哪儿了。不过这倒让孙娴暗自惊醒,这四弟失忆之下,与人相处如此自然,就连爹娘和自己竟然都忘记了这回事,若非他刻意做作,四弟也未必不是可造之材。孙娴看了看高远,柔声道:“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