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倒是。」
「妳唤了我很多回?」
「是啊,您都没听见,真是急死我了哟!」巧藇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带着几分欢腾与调侃之意,南宫誉却无法如这小妮子意,硬是又问了句。
「唤了什幺?」
「欸?我……」南宫誉犹记得回过神来就是因为她那句“子逸”,瞧着巧藇从得意的模样败下势来,他便难掩眼中促狭之意。
「嗯?」
「不唤……行不行?」
巧藇小心翼翼望着南宫誉,岂料此人又是一副风雨惊不动的神情,心里只好不断腹诽南宫誉生的副正义凛然的皮囊,怎幺就跟褚天恒一个脾性了?
「不行。」
「唔……子逸、子逸、子逸,这下您……」
巧藇咬牙,不过是个字嘛,喊了便喊得了有什幺难的,只是后头那句话全被那檀木香的怀抱隐没。巧藇微怔,两只手还无措的悬在空中,面对南宫突如其来的动作,她可是连害臊都还来不及。
「十几年,未再听闻……」
剎那巧藇也无他想了,原先不知所措的双手自然的环上宽厚的后背。她是知晓的,南宫誉的娘亲和自己的爹娘一样,早已不在这世上了,这字怕是只有那样的女子唤过他了。
「……巧藇,妳可以推开我。」
「嗯。」
「我允许妳推开我。」
两人坐在木雕椅上,如此怀抱之姿让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神情。南宫誉对巧藇有情,不代表他认为巧藇也能承受如此情感,眼下只当巧藇怕惹他恼怒而不敢离开他的怀抱,而他还贪恋这渴求已久的温暖,退不出只得让巧藇自个儿离开了。
「嗯,我听着了,耳朵没坏的。」
「……」
「我入宫那年正值严寒,我爹的身子大不如前,大夫都说了这药吊着估计也过不了冬,要我打理我爹的后事。当时我仅能以简单的女红、画帖贩卖为生,那些赚来的子儿也都给爹熬药去了,身上压根没有多余的钱。」
巧藇不急不徐的说起自己的事,这是头一回,南宫誉听见她的故事,便也不打扰。
「我努力的多挣点,却好似赶不上爹去的速度,每日我都能瞧见他苍老的模样,却得边替他打气,一边料理他的后事……您知道吗,当时我多担心我爹知晓了会难受,偷偷的多挣些,可我依旧慢了。」
话说至此,南宫誉却听不出巧藇语气中的情绪,平稳无波的如此坚强、如此令人心疼。他不自觉的收拢双手,令巧藇再离他近些,好似这样能让她温暖些。
「于是我很感谢那时的圣上,实施了一道仁政,徵招宫人、宫女数名,确定入宫后便会给予家中一月俸禄,那俸禄着实替我缓解了。而在我入宫那天,我爹走了,我未见他最后一面。那天却意外的非常温暖,我知晓是爹放心了。」
巧藇窜出南宫誉的怀抱,笑得脸颊旁的梨涡若隐若现,那双灵动的眸子未有一丝异样,彷似方才一席故事说的是他人。到底要多少日子、毅力才能做到如此豁然?南宫誉望向空无一人的怀抱一瞬的失神,嗯,到底是有些冷。
「所以呢,能说出来的便不疼了。您也会有如此的日子,对着某个人道出心中的痛,因为那些早已云淡风轻了。」
「是吗,怕是无人肯听……」
「您若愿说,我便愿意听!」
语毕,南宫誉恍若没听见般愣神,巧藇推开了窗才惊觉天色不早,转身欲向南宫誉告辞,却见他那长年寒冰的墨瞳,不知何时早是一片温润如水。
「唔,天色不早了……」
「过来。」南宫誉不愧是武将出身,纵使放鬆仍是挺直了身板,但言语间的柔软实在令巧藇拒绝不得,只得暗骂自己几百回,底气什幺的是狗啃了?
「您……又要抱我?」
「呵。」
巧藇在南宫誉彻底忍俊不禁后,才意识自己脑子到底都装了些什幺,当真是不好使,这羞死人的话就这幺不惊大脑的给说了出……南宫誉起身走至她身旁,将巧藇一丝被风吹乱的髮鬓繫于耳后,轻柔的像是怕弄伤她。
「记得好好上药。还有,下次别再如此傻愣了。」南宫誉将一小瓷瓶放置巧藇掌心,略带心疼的抚着纱布,欲转身入内室之时,又赶紧补充一句。
「今日之举,不得让他人同妳如此,天恒亦是。」
「唔,知晓了,又不是孩子……」
「回去当心。」
如此简单的提醒,却让巧藇内心感到相当温暖,小小的人儿踏着欢愉的步子,在夕阳余晖护送下离开南宫誉的眼瞳,清浅的笑意尚在,却多了抹无法言喻的滋味。
夕阳转瞬落下,夏夜来临的徐风吹得衣袍鼓动,鼓舞多少思愁、醒了多少人的春秋,星辰布满黑幕,美得如此不平静……
「什幺?殿下比预期还要快回城?」褚天恒听着来人的彙报,突地有些发昏的摊坐在书案上。
「褚天恒,下来!书案不是拿来坐的!」
一道带有英气的女生响起,高高扎起的马尾更显不输男子的刚毅,这会还把高高在上的将军给跩了下来……褚天恒的暗卫只得默默地离开。
「唉呀,妳不懂!她要是回来就没太平日子……」
「呸!你这臭嘴早晚害死你!身为臣子议论君主,项上人头要还不要?」
「啧,我要去和南宫誉说说……」
「我已经知晓了。」
被跩至与地板亲吻的褚天恒瞧见一双绣有银边的乌靴,简单不繁複的衣物一向是南宫誉的爱好,这不是说曹操到曹操便到是什幺?只是眼下实在太难看了……
「让你看天恒笑话了,自个儿坐,别拘谨啊!」褚墨玹有些难为情,在她心中南宫誉到底是未来的小叔,这样在家里的蛮横被瞧见了还是挺害臊的。
「不过和天恒议事,无需客气。」
褚墨玹看着这张与南宫允几分相似的面貌总觉得陌生,两人差异的太过悬殊,南宫允好似春季带着和煦的阳光,那样令人心生嚮往,南宫誉却好似冬季一丝暖阳却夹杂冷冽的寒风,令人望之却步。这人当真有在意的事物?褚墨玹也开始对巧藇产生了些许好奇。
「你来的正好,我倒要问问你和巧藇的事……」
“喀”的一声,茶盏扣得不轻不重,却能让一旁的褚墨玹感受到冷然,心中暗道不好,自己不如褚天恒和南宫誉熟稔,在这着实相当糟糕……
「咳咳,外头风景挺好的,我去吹吹风吶!」
「哈哈,你做啥如此吓她,不怕名声再臭些?」
「身外之物,不在意。」
今夜南宫誉心情尚好,两人除去宫中繁杂的议事,便如从前般的畅饮谈天,享受这情同手足的时光,城外不远的动静早已惊扰两人的暗卫,却迟迟不敢回报……
「呵呵,轩国最繁荣的洛城,连彩灯都有股铜臭味呢……安陵媴,本王倒是要好好瞧瞧,这轩国都成了什幺样了?」
挺立的男子随意挽起的髮正鬆散的随风飘逸,一抹玩味正邪佞迴荡于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