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蔓延如水四渗(03)
关于她出现在这的理由,诸多揣想在我的脑海里兜转。我瞻视着何念甄裹足不前,而她大概是没注意到我,只有俯首挽着后颈的褐色捲髮,一绺髮丝顺着她的侧脸批落在肩上。
一想到上次她误会我跟霍子凡,我就本能地低头,打算就这幺融入背景销声匿迹走进电梯;结果天不从人愿,擦身而过的片刻,她宏亮饱满的嗓门糅合浓浓香水味识破我的保护色。
「啊──这不是上次在路上遇到的……」她彷彿突然想到什幺,侷促地抓住我的双肘晃两下,「简小姐妳一定要接受我的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
「不……」不是这样的。
「不?求求妳一定要原谅我啊!不然这样好了,我现在要出去买宵夜,妳跟我一起来,想吃什幺我统统请客!」她往胸口一拍,极其爽朗地露齿灿笑。
虽然有点担心她把自己拍出内伤,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
「妳真的……」误会了。
「当然是真的请妳啊!妳看妳这幺瘦,要多吃点才不会营养不良。」她的视线暧昧地飘过我胸部,我不禁寒颤连连,「走走,我请客。」
说罢,她一点挣扎的余地也不留给我,甚至没给我机会上楼换套衣服,就一个劲地拖着我往外跑。我有生以来从没遇过这幺热情的人,面对她自得其乐的说话方式,我傻眼之余只感到不知所措,更遑论找到适切时机表达立场。
一路上我就算不讲话,她也能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得很开心,偶尔我意图说些话以表自己还醒着,但总在发出只字片语时就被她无缝接话,何念甄口条流畅的程度堪称是无可匹敌。虽然光从言论的片段她就有办法撷取讯息,这令我十分佩服她思绪自转的威力,但我不得不说,照这种模式去读码分析的话,準确度的问题可能得再三确认才行。
后来我们在附近的关东煮摊贩坐下来,她拿着菜单随意画记几样蔬菜,最后点了一包蒸煮麵又踩着高跟鞋回来。
正当我终于找到时机,準备开口问她是不是也住那栋大楼,就见她上下扫视着我,笑得意味深长;我顿时毛骨悚然,什幺话都说不出来。
「妳这件毛衣是上次那个帅哥的喔?」她曳长话音,还打闹似地伸手推我一把。
被她突然一推,我正在喝水差点把自己泼得满脸,所幸反应够快才稳住身子。
「如果妳说的帅哥是指霍子凡的话──不是。」我极尽可能地用重音强调语末那两个字,不过她到现在还认为我跟霍子凡有什幺关係,看来她认定的事情比习惯还要难戒。
只能说我万般无奈啊……
「居然不是!」她扬声,随后又贼兮兮地笑了起来,「简小姐妳真是深藏不漏耶!到底有几个帅哥在追妳呀?」
我一阵乾笑,「……一个都没有。」
别说追求者了,连朋友都是屈指可数少得可怜,而且这件毛衣还是她伟大的孙教授施捨借我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她所幻想的那种状况。
何念甄听了一脸震惊,「原来那个叫霍子凡的帅哥没有追妳啊……」
我才想点头,却被她没头没脑就握住我的手的举动给惹得一身僵硬。我想收手,就见何念甄以某种同情与激励参半的奇异眼神,朝我高频眨了几眼,片刻间我以为她眼睛进沙。
「没关係!」她炯然有神且目光如炬地朝我点点头,「别灰心,一切交给我,我会帮妳追到他的!」
我嘴角抽搐,霎时头痛得不能言语。现在我发自内心怀疑我跟何念甄之中,肯定至少有一个人具有语言传达或理解上问题。
后来何念甄执意要我陪她吃几口关东煮,说是共吃一碗见证我们初萌的友情;我本来想跟她说我不饿,毕竟不能乱吃陌生人给的食物是连小朋友都知道的道理,但是见她打算整个人像无尾熊一般朝我扑过来,我匆忙之下赶紧抓起筷子塞了一口莴苣。
「吃、吃了。」我用筷子在我们之间腾出理想的距离,极尽可能不让话声含糊。
她嫣然一笑,满意地解决剩下的食物才愿意放人。而我鬆一口气,虽然耗到最后我身上的衣物已经呈现半乾状态,但我其实一直在担心这湿度会导致衣服长霉,毕竟一晚就把孙景熙的毛衣搞到发霉这种事我可是敬谢不敏。
顺利回到房间后我立即盥洗,到了睡前孙景熙还打来一通电话催促我上床休息,我以为他的先天性无良症候群有所改善才关心我睡觉时间,为此我受宠若惊了片刻。见我顿了顿他随即加快语调,告诉我隔天还有重要的研究议题要探讨,此外何念甄也会参与,不许我熬夜影响正事。
我揉了揉太阳穴,大概是今天冷过头才会对孙景熙有所期待,由于疲累一天我实在没多余气力跟他斗嘴,只矫情地道声晚安才结束通话。
一觉醒来时天色趋近昏黑,我感觉颅内被灌入水银似的,思绪胶着而缓慢。想确认时间却碍于浑身痠痛连翻身都有困难,只能任由冷空气成军渗透我衣物,在我的背部铺上阵阵寒意。
我下意识将被子收紧,感到四肢末梢发冷而蜷起膝盖,碰触到被窝里所剩不多的热度,犹如挣取领地一般瑟缩其中不敢妄动。
半晌,手机铃响。我吃力地搀起身子,以某种龟速的行进方式凑向手机,只不过就在我千辛万苦终于要碰到手机时,它居然唱铃自动关机。
顿时我脸色铁青,面对在紧要关头时没电的手机,无奈之余我竟连点腹诽的力气都没有,仅只瘫坐在床边地毯、茫然望向门板。
充电器在客厅,我却毫无想拿的动力。撇除头疼不谈,从现下病恹恹的身体状况跟这趟任务所需的体力折损相互衡量,实际上我对自己是否有本事安然回到房间,可以说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此时换门铃响起,毫无间歇的压按方式好比施工时恼人的噪音,直直钻入我侧脑引发抽痛;我感到莫名烦躁地拉下被子摀住头部,凉感的质地教我不由自主瑟瑟打颤。
渐渐地所有声响伴随着意识变得模糊,我孱弱的呼吸声在氧气稀薄的被子里稀释,匿迹。
「简书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