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蔓延如水四渗(02)
当他按下执行键,萤幕像快转的跑马灯高速闪过棋盘式的图像;这样的不寻常令我愣然地瞥向孙景熙,一方面惊诧他能推绎出这些公式,一方面却又对这样的演算结果感到无所适从。
姑且不论这惊人的数量无法负荷任何逻辑上的失误,就算真的逐一检阅,恐怕还是难以确保演算结果正确与否,况且这种土法炼钢的行为也缺乏效益。
我不由得拧起眉,刁钻地翻阅着手边的资料,企图从中解析出其它逻辑脉络,孙景熙则是一语不发地邻坐我身边,执笔圈记一些我暂时无暇理解的字元。
这样的各司其职可以说是种研究默契,一种只存在于我们之间的习惯。
「这里的準确值太含糊……」我键入几行字元,同时启用另外一个计算工具。
虽然总觉得有某处弔诡,但相互参照之下却凸显不出问题所在;我一阵头疼地向后仰躺,一个不留意后脑勺就这幺用力叩到孙景熙的肩部,原想纾解疼痛,这下子更添皮肉痛。
不过我来不及哀嚎,就见孙景熙被我突然一撞,一时之间只保护到桌上的重要资料,桌面上的水杯失守而泼到他身上,单薄的衣物登时被润湿而服贴在孙景熙腰际至大腿的位置。
我愣住,从旁抽了几张卫生纸本来打算帮他擦乾,却赫然发现我无从下手。
下意识地抬眼,恰好对上孙景熙此时嫌恶的眼神,搭配他现下湿了裤子的模样,我一时顾不了罪魁祸首是自己,不小心溢出偷笑。孙景熙完全看在眼里,但看起来似乎还没空跟我算帐,仅抽起上衣的下摆拧乾水分,我无意间看见他两道肌理间的凹陷忽隐忽现。
观望着他逕自处理的姿态我还在一旁憋笑,却被他冷不防的一句话给打住。
「妳也想亲身体会吗?」他身子往我这一侧,「我记得有人挺怕冷的。」
结果我一个不小心又打了个喷嚏,这行为被他诠释为挑衅;他脸一黑,二话不说一把将我拉过去,另一只手顺势抓起柜边的水瓶往我身上洒过来,我顿时也变落汤鸡。
「孙景熙!」我冷得大叫,从旁又抓了一瓶挟怨报复地又把他喷湿。
见他被我弄得更湿,心中一股快意油然而生,我因此笑了出来;但孙景熙也不打算放过我,乾脆把我整个人揽住,我们俩的身子紧紧相贴,他身上的水分也随之传递给我。
我毫无招架之力在他怀里作困兽之斗,两个人陷入疯狂的嬉闹状态,孙景熙甚至将我打横抱起来落到床上。
他强势地跪趴到我身上,低喘着落下指令:「说妳认输。」
我不晓得怎幺回事,彷彿被戳中什幺笑点一般,完全止不住笑,比起孙景熙气势整个弱了大半,但依然是不想认输。
「你先让我起来。」我申明,居弱地。
「妳好像没搞清楚状况,」他低眼注视,嘴角浮现笑意,「现在妳哪来的本钱跟我谈条件?」
被他这幺一说我才忽然想起孙景熙有失天良,这意味着现在我的生命安全堪忧,于是我敛笑正色论道:「话先说在前头,堂堂一名教授残杀无辜生命会立刻上头条。」
只见孙景熙扶额一副头疼欲裂,指缝间依稀可以觑见绷起的青筋,「这脑筋简单的白癡……」
随后他果断起身走到浴室拎出两条浴巾,将其中一条丢到床上给我后,拿着手上那条自个儿擦拭着头髮。
我接过毛巾,对他的贬低不以为意,孙景熙向来毒舌都有分寸,这回爆粗口我莫名感到佔上风。
「喂,你这不是恼羞吧?」我语带讪笑,视线朝他的方向望去恰好落在他受薄衫包覆的肩胛骨。
他瞅我一秒随即摇头,「麻烦妳别跟我讲话,我不想被传染犯傻。」
冷酷地说完,他躬身收拾桌面上的资料,我默默投以卫生眼,对于他偏颇的定论不予置评。
后来因为时间晚了,我们没有继续分析隐写术,就让孙景熙先送我回去。离开前他还从衣柜拿出一件长袖外搭毛衣盖到我头上,说什幺他不想半路又要营救冻死的小猪,要我先穿上再出去。
我没有反驳,只有顺他的意套上。一路上我在他身后,隔着恰如其分的距离端视他沉默的背影;孙景熙这个人亦正亦邪,看他平时跟泰半女性维持那种危险关係,可以说是毫无忠诚度可言,但和他共同处理公事他却是一丝不苟。
现在仔细想想,认识这幺久我还真没见过他流露过什幺真感情。于公,他理性而讲究;于私,感情上虽然他从不主动,却也不排斥同时接受诸多异性对自己献殷勤,到头来受伤的永远是别人。
「孙景熙。」我缓下脚步,纯粹出自好奇:「你有对谁认真过吗?」
他也停顿,但没有回头,以致于我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妳就是读太多文学才会以为真心是感情的不二法门。」
闻言,我下意识迈步向前抓住孙景熙,「你该不会感情受过什幺伤吧?」
「……妳现在是小说看太多吗?」他鄙夷皱眉,挣脱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不由得认真忖度孙景熙的一番质疑,回想起来小说我只有国中时期看过,还记得剧情的多半都是侦探推理,涉及一些感情交缠我唯一有印象的只有《金瓶梅》。不过我怎幺想西门庆都是荒淫无度,三妻四妾嫌不够,还跟自家朋友的女人勾搭上床,实在看不出有受过什幺情感创伤。
不晓得想了多久,暗自下定论后我抬眸解释:「目前为止我还有印象的小说都没有这种桥段,所以我合理怀疑小说看太多的是你,不是我。」
孙景熙投以侧目,眉宇拢聚一瞬,貌似不能理解我在说些什幺;意识到话题似乎过太久我想多作解释,就见他像是捕捉到什幺关键字,而后不带感地朝我颔了颔。
「妳要是继续纠结这个话题,我才要合理怀疑妳对我有什幺遐想。」他狭眸发笑,「妳应该不是想成为妳所谓『豺狼恶虎』类型的女人吧?书忆。」
「我不可能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我义正辞严。
「不错,这幺有骨气就少在我面前做些奇怪的幻想。」他毫不留情自我身后腰际一推,「去吧,妳可以回去继续跟小说男主角谈恋爱了,晚安。」
砰。
门板于正后方阖上、电梯在正前方打开,本来应该为孙景熙所言气得牙痒痒,注意力却完全被眼前的画面给吸住。
我眨巴眼,何念甄从电梯内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