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贝简雅和安静容拿起自己的饮品移至邻桌。陈蔺茹也从挎包里拿出化妆镜,稍事整理。刚刚就绪,就见一个上身着一件浅蓝色Prada休闲西装,内穿无领白衬衣,下穿Armani直筒深蓝色牛仔裤,脚穿暇步士棕色休闲皮鞋的男子推门而入。一身行头都是今年新款,能看的出这是一个对生活品味有挑剔的人,当然也不排除低调虚荣的可能性。如果不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最低限度他经济基础扎实,工作不止为了两餐温饱,片瓦遮头。由于双方都事前看过对方照片,所以西装男稍一驻足即看到了蔺茹,于是三步并两步走过去。蔺茹从容起身,礼貌的互相问候。
“您好,陈小姐,我是于伟杰,不好意思让你久等。”西装男边握手边说。
“没关系,你并没迟到,是我公务离此不远,因此早到”蔺茹忙客气的说。
看着蔺茹桌前喝了一半的夏威夷mocktail,于伟杰温和的问道,“陈小姐还想喝点什么,我去点。”
“那就冻柠茶吧,少糖。”蔺茹回答。
于伟杰微微举手示意,侍应生就很机灵的快速赶来,熟练的在点餐器上落单后转身离去。
“这种形式的第一次见面总有些许尴尬,我并不善言辞,如有失礼之处,还望陈小姐见谅。”
于伟杰的彬彬有礼,温婉谦恭让蔺茹对他的第一印象加分不少。修养举止的东西绝非一日之功,举手抬足间尽显出身。
于伟杰接着道,“陈小姐闲暇之余,以什么爱好打发时间?”
陈蔺茹回答道,“看书逛街,邀好友小聚,运动健身,定期旅游。你呢?”
于伟杰答道,“看电影,打游戏,间或打打篮球,这些年工作忙,除了专业书籍外,看书的时间确实少之又少。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怪不得陈小姐气质出众。你平时喜欢哪一类书籍?”
“工作原因,我阅读涉猎很杂,我最喜欢科幻题材,尤其喜欢MichaelCrichton的系列。新近出版的AndyWeir的TheMartian我也非常喜欢。此外,我还是Marvel的忠实粉丝。”蔺茹回答道。
“是吗?我也是Marvel的超级忠粉。XMen,TheAvengers,CaptainAmerica我集集不拉。只不过读书方面跟陈小姐比起来就相差甚远,记忆中上一次读完的英文小说就是HarryPotter了。”于伟杰稍显不好意思的说,“不过《鬼吹灯》和《盗墓笔记》我都全套收藏。”
“盗墓探险类的小说,绝对无人出其右。我也非常喜欢这两套系列。”
有了共同兴趣的话题,气氛不再尴尬,渐入佳境。陈蔺茹已不复初见时的生硬,渐渐活泼起来。在旁观察的贝简雅和安静容也互相抿嘴浅笑点头示意,觉得于伟杰到目前为止,谦谦君子,谈吐得体。这近两万的婚介年费物有所值。此时,酒吧的大门被四五个有说有笑的男女推开,个个身着职业套装,显然是刚下班的同事约好来此放松。一群人叽叽喳喳,欢声笑语,甚是热闹。待他们稍稍走进,借着酒吧的灯光,贝简雅和安静容才看清来人,嘴上的笑意瞬时凝固。一群伙伴中的其中两人岂不就是郭斌和贺冉,他二人也募的驻足,显然也同时认出了贝简雅和安静容。一时之间,两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在了原地。在旁的同事尚未察觉异样,只在一旁催促二人愣着干什么。碍着同事,他二人硬着头皮向贝简雅和安静容走来,准备礼貌的打声招呼。才一跨步间,转瞬看到了邻桌的陈蔺茹和于伟杰。再回头看看一桌之遥的贝简雅和安静容,这相亲的阵仗不言而喻。蔺茹此时也看到了郭斌和贺冉。纵使蔺茹再好的涵养,也表情僵硬,心里五味杂陈。郭斌右手握拳于唇边尴尬的轻咳了一声,然后拉着贺冉徐徐走来。郭斌脸色尚带些许歉疚之意,贺冉则低眉浅笑,胜利者的姿态不言而喻。过往的情敌,多年后偶遇于其的相亲约会,转正的小三携着战利品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使不是故意示威,但胜负立分。蔺茹情何以堪。贝简雅站起身来,礼貌的要向郭斌握手,此刻乱了阵脚,输了气势,只有叫贺冉更加小人得志。此时郭斌的身后,酒吧的门口又走进一位身材丰腴,凹凸有致,妆容精致的女士,看的出来她养尊处优,保养得体,她脑后梳了一个利落的发髻,一身LV今夏新款莎质的连衣裙,跳跃的粉红色,露肩但不低胸,胸前黑色晶片点缀成波浪图案,她推门进入之时,抬手缓缓摘下了Versace的墨镜,略微停顿了一下,就径直向陈蔺茹和于伟杰这一桌走来。于伟杰看到来人,刚才的温文尔雅一扫而光,手足无措的慌张溢于言表,他才站起身来,该女士就已行至桌前,打量了一下坐着的蔺茹,扭身不急不缓的对于伟杰说,“一仆事二主的事情,若没有本事做的隐蔽些,就不要出来丢人。人不怕蠢,最怕没有自知之明。”说罢转头对蔺茹说,“我本不必专门过来当众戳穿他的跳梁把戏,这么做也是同为女人,不想同胞在这种无耻之人身上浪费时间和财力。”然后扫了一眼五官都着急的绉在一起的于伟杰,傲然离去。于伟杰完全不顾仪容,哈巴狗儿似的追随而去。一分钟前还以为是青年才俊,却原来金玉其表,败絮其中。陈蔺茹何止颜面无光,只好似一个大剌剌的耳光拍的她面上生疼火辣,一时手足无措,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直愣愣的盯着站在一桌之隔旁边的郭斌,脸上再无半分血色。贝简雅和安静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局,也措手不及。只有贺冉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轻拉了一下郭斌示意离去。如果刚才是胜利者的耀武扬威,现在则是十足的幸灾乐祸。然最低限度,还不至落井下石。郭斌讪讪的哼了两声,就低头尾随贺冉而去加入他们的同事聚会之中。贝简雅从钱包中掏出三张百元人民币,置于桌上,和安静容双双拉起陈蔺茹向外走去。
出的门去,安静容扶着陈蔺茹一时语塞,只觉千言万语无从劝起。贝简雅走到路边截下计程车,招呼二人上车后,向司机说,“师傅,麻烦您,广宜景湾,谢谢。”三人坐在后座上,一路无语,贝简雅和安静容只互相不停交换眼色,但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是陈蔺茹摇头轻哼了一声,悠悠的说,“自分手那一晚起,再没见过郭斌,也幻想过再次见面的情景,每每想起,总想象他在落魄潦倒时见到我风光无限。不曾想过还有比把他捉奸在床还要颜面全无的景象。”贝简雅劝道,“你不必太过难过,用他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只是亲者痛,仇者快。”然后扭头对安静容说,“我们今晚都向家里请假,我们三个人促膝长谈。”安静容接着道,“正是如此,况且,蔺茹,今日情形虽显尴尬,但将心内龌龊不堪曝于青天白日之下的并不是你。”陈蔺茹眼望前方悠然的说道,“今晚我想自己安静的呆着,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此时此刻,我更需要冷静整理思绪。”贝简雅和安静容见此也不好坚持。于是三人默然相对,送陈蔺茹到家后,方且各回各家。
贝简雅回家之时,已是华灯初上。天气中褪去了午时的闷热,几许繁星点点镶嵌于天鹅绒般深蓝色的天幕。偶有凉风习习,甚是清爽。小区里三三两两出来乘凉的男女老少侃侃而谈唠着家常。本应是一片轻松祥和的气氛,贝简雅却觉步伐沉重。感叹世事变幻,岁久人无千日好,春深花有几时红。倒退十几年,谁又能想到当年高傲的陈蔺茹如今肯屈尊通过婚介公司参加相亲。贝简雅没有丝毫贬损相亲这一方式的意思,只是想起当年环绕在陈蔺茹身边,排成一个连的观音兵,任谁也不会想到她需要婚介公司的帮助去认识男士。最好的人生是在该做什么的时候做什么。否则,过期事倍功半。如今时常听到年轻男女抱怨父母催婚,且已成为社会问题,闹得20多岁的新一代有家不敢回。但有些事实是父母经历丰富,看贯世情之后不忍下一代走弯路的良苦用心。20多岁的崇尚自由可能导致30多岁的深闺寂寞。尤其是女人。有多少30出头日间花团锦簇的成功女性,夜间枕冷襟寒,精神无寄?吃的咸鱼,忍不得渴的比比皆是,只是世间何曾有过后悔药卖?再显赫的头衔,丰厚的荷包,豪华的住宅也换不来家的温暖。那些高呼我可以独个活出精彩的女人身边必不曾断过殷勤献媚的追求者。
当贝简雅回到自家门前,拿出钥匙开门而入的时候,老公格鲁格已走过来迎接,看着一脸倦容的贝简雅,老公上前一个大大的熊抱,“Honey,it’ssolate。Iwasworriedaboutyou,howwasyourday?”贝简雅藏在老公的胸前,被他的热气团团围住,一股发自心底的温暖让她的心安定了不少。她抬头望定老公淡蓝色漂亮的大眼睛,有感而发的说,“Thankyou。Thankyouforbeingthereforme。Iloveyou。”格鲁格不甚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感慨,只是轻轻在贝简雅的唇上印了一吻,道,“Loveyoutoo。Areyoualright?”贝简雅拉着老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向他讲述蔺茹相亲的经历,一边不由得感恩命运待自己不薄。
☆、第3章
第三章
次日清晨,贝简雅梳洗完毕后,一边为老公和自己准备早餐,一边打电话给妈妈李荣
“妈,我昨晚和格鲁格商量了一下,我们想着去京州大附属医院生殖科挂个号,再检查一下,备孕一年仍毫无音信,我有些担心。你帮我问一下哪个专家最有名?”
“终于想通了,没问题,我这就问一下我在京州的老同学,稍后发短信给你,顺便打好招呼关照你。”
放下电话,贝简雅大口小口的吃完早餐,和老公道别,匆匆上班去了。今天是公司澳洲总部派来的新任中国区总监上任的第一天。只听闻新总监黛安娜,年仅38岁,履历丰厚,是总公司从人力资源的翘楚任达夫高薪挖过来的。脾性不详。然通常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还是要谨小慎微,小心伺候为妙。
推门进入公司时,离正常上班时间还有15分钟,然而大多同事都已安然就绪,坐在自己的小隔间里开始处理清晨的电邮。全无往日嬉笑打闹的情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贝简雅在自己的办公室刚刚坐定,会计徐嘉瑞就俏皮的尾随而入,徐嘉瑞从做助理会计时就跟着贝简雅,一路至今,在工作友谊的范畴内,她是贝简雅最信任,最知根知底的朋友了。而徐嘉瑞也绝对机敏醒目,玲珑剔透,深知贝简雅的工作习惯和脾性,合作起来称心应手,兼且鬼灵精怪,讯息发达。
“头儿,最新消息,新来的上司,女,离异,单身,无子女,此前一直就职于伦敦,江湖传闻,绝对的雷厉风行,下手不容情。简而言之,现代母夜叉。”
贝简雅听了也不禁暗暗担忧,人力资源这个行业里本就女人多,是非多,再加上这样的女上司,今后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身为女人,贝简雅完全没有歧视自己同胞的意思。事实上,职场上女人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多数比男人敏感,需时时处处察言观色,落叶知秋,体察弦外之音。当然也并不表示在荷尔蒙充斥的阳盛阴衰的环境中,就得一马平川,无需防备明枪暗箭。总而言之,老板出薪给你,一半是要你兢兢业业做好分内,一半是要你克己自律,忍得住闲气。只是往往一些位高权重的离异单身女性全然寄情于工作,经常会加班加点,竭尽全力,跟在其后助其打江山的一众喽啰不免也得没日没夜,家庭事业不得兼顾。自古男子忠孝不能两全之时还能娶房媳妇代己尽孝,现如今的职场女性却又找谁照顾大后方去?
“担心也无用,我们只管自己醒醒定定,不要行差搭错。再说我们是会计部门,不参与他们的前线营销,不直接接触客户,没有太多利益之争。避开锋芒,看紧门户总是可以的吧。”贝简雅接着嗔笑着逗道,“小妮子,有在这废话的功夫,还不赶紧把这个月的信用卡对账做完,马上要月结了。”
徐嘉瑞听着吐了一下舌头,做个鬼脸,转身而去。她虽然调皮,做起事来确是有头有尾。
9点十分,贝简雅还在回复各部门经理日常邮件时,代理总监冯彼得打过电话来说新总监五分钟后到,要全体去办公大厅集合欢迎。新主登基,群臣觐见自不可少。贝简雅赶忙放下手头工作,加入大家的行列。在人家的码头工作,恭谨的态度是少不得的,越大越会明白,做事先做人,礼多人不怪的道理。当日的主角黛安娜正点粉磨登场。英国佬的时间观念,贝简雅还是很佩服的。黛安娜中等身材,略微有点敦实,想必其高热量的饮食习惯毕竟比我们华人要粗壮些。一头刚刚过耳的金发,长相虽无甚突出,以我们的审美来看是绝对不能用美女来形容的,但妆容整洁,一身粉色香奈儿的洋装是外表来看最为亮眼的地方了。
“Helloeveryone,mynameisDianaandIamfromtheUK.ThanksforthelovelywelebutIwillgetstraighttothepoint.HRisacutthroatbusinessandIdidn’tgettowhereIambysittingaroundbeinglazy.IamverydirectandIonlybelieveinresults.Iamgenerouswithmyrewardsforgoodperformance,butIhaveverylittlepatienceforthosewhofail.IfyoualldoyoujobswellIamsurewewillallbeonebighappyfamily.Thankyou.”
一席话听的人人自危,贝简雅表面淡然,心内也暗暗乍舌,母夜叉之名,黛安娜绝对当之无愧。贝简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看见键盘边的手机绿色的提示灯在不停的闪烁。打开一看是妈妈李荣的微信。“苏医生是京州大附属医院的权威,我帮你联系好了明天的预约。她的号很不好挂,一般人要排两三个月才能见上,我托老同学打过了招呼。明天上午8时你和格鲁格去找附属医院医务科的焦主任,他会带着你们挂号去见苏医生。可千万要准时。明天如果不去,这个人情不好交待不说,你们自己两眼一抹黑的去挂号可能还要等两三个月那就太耽误时间了。”女魔头上任第一天就去跟她请假,会不会杀鸡给猴看撞到枪口上去?贝简雅心中忐忑,可是如果要等两三个月去挂号,她实在消耗不起。几个月对于20多岁的女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对30出头的她却极其珍贵。一年也只得12次机会尝试,正常成功比率每月也只有25%。时间一晃而过。贝简雅咬咬牙,“唉,管不了那许多,最多我周末两天都加班把时间补回来。这么多年为公司我虽不是战斗在前线的HR,利润的直接创造者,但仅保险支出一项,我就为公司省了逾百万。即使她不看功劳也看苦劳吧。”
贝简雅通知了老公格鲁格明天请假去看诊,等午餐时间过后,才小心措辞给黛安娜发了请假的电邮并表明会这个星期加班补回误工时间,且阐述清楚已将明日必办之事列了清单,编排了顺序给徐嘉瑞跟进。还再三表明非常不好意思,自己入公司以来甚少请假,她可以查看公司的请假记录为证。实是情况特殊,不得已。但又不敢明言具体情况,只因备孕对职场女性而言太过敏感,实是跟做贼似的藏着掖着。如若不然,很可能自己多年苦心经营全付之东流。之所以等到午餐后才发电邮是因为怕上午请假,黛安娜刚开完见面会,担心其误会有挑衅之嫌。也怕下午太晚请假说明天不来,紧接着又是周末,会导致黛安娜措手不及,有逼迫之嫌。所以贝简雅午餐刚过,发电邮给黛安娜,给她预留足够的时间考虑回复。谁知,整整一下午,请假邮件如石沉大海,贝简雅虽然着急,但绝不敢催促,只有耐心等待,直到临近下班时才收到黛安娜的回复,区区两个字,“Isee.”贝简雅看着这不咸不淡的两字回复,心想日后自己的职业生涯可能会风风雨雨,宁静不再。无可奈何之余,也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