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夫许久没有见到女儿,心里还是挂念多过责备,温言道:「是啊!爹回到家里,就先来看看妳!」
程大夫进得女儿的房间,四下闻了闻,微感诧异:「秀儿,怎幺妳的屋子里都是汤药的味道啊?」他拿起桌上玉堂喝剩下的小半碗汤药,靠近鼻子闻了闻,不解问道:「这是止血化瘀、治内伤的药,家里有谁受伤了吗?」
难得文秀居然急中生智,她赶忙解释道:「爹,这……都是为了要帮爹完成您所写的医药经略,秀儿在屋子里熬汤药,试着观察每一味汤药的药性,随手抄写下来,想替爹分担一些活儿!」
程大夫微微一笑、点头讚许着:「秀儿果然乖巧懂事!」
程大夫看着床上凌乱的被子,微带责备:「秀儿,现在都快到正午,妳尚未起身梳洗吗?」
文秀只好继续扯谎:「爹,因为……女儿昨晚誊写医书,熬得过晚了,所以今早起身起得晚,女儿知错了!」
此时琴儿终于找到藉口,她赶紧在一旁圆谎说道:「老爷,我……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小姐不是故意的,她是因为太累才会起来晚了。刚才我……我就是赶着跑来跟小姐说,老爷……您回来了,叫小姐赶紧起床!」琴儿的话越说越小声,一连串的谎话让她感到心虚。
程大夫心下释怀了,他温言嘉勉文秀:「秀儿,爹这本医药经略啊,要写的东西又多又杂,可不是三五天就可以写得完的,有妳帮着爹就再好不过了,不过妳也别为了撰写医书把自己给累坏了!」文秀笑着点头应声是,表示明白。
忽然间文秀瞥见衣柜门微开着,门缝露出了一截衣角,文秀心中大惊,她发现了玉堂躲在衣柜里。文秀装作若无其事、慢慢地走到衣柜前,她将衣柜门轻轻拉开了些,看见躲在里头的玉堂将食指放在嘴上,暗示文秀安静莫说破;玉堂给了文秀一个安心的微笑,文秀的心立刻就宁定了下来。
文秀将玉堂外露的衣角塞回衣柜,关好了衣柜门。转身交待琴儿:「琴儿,妳到厨房,请吴嫂杀一只鸡,今晚我要亲自下厨,为爹还有二娘洗尘。」琴儿应了声是,赶忙跑去厨房。
程大夫看了看女儿屋内的摆设,不禁摇头叨唸着:「秀儿,人家的闺女屋子里都是胭脂花粉的味道,妳的屋子里全都是草药味!人家的闺女都是忙着刺绣女红,可妳却天天忙着抄写誊录医书!唉!妳这样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啊!」
文秀心里想起了玉堂,这句话竟与玉堂说得没两样,文秀不禁笑了出来;而在衣柜里的玉堂,同样也想到了,也是不觉莞尔!
文秀笑着说:「爹,秀儿不似一般姑娘那样爱打扮,想来也不是什幺要紧的事啊!」
程大夫看看这个容颜秀丽的女儿,心中一阵骄傲:「这倒是,我的闺女儿生得标緻,就算不施脂粉,也胜过别家的女儿啦!」
文秀有些不好意思:「爹您又在笑话我了!」
程大夫拉着文秀的手,在桌边坐了下来:「秀儿,妳娘亲过世得早,爹答应过妳娘,一定要好好照顾妳,为妳找到好婆家,这是爹心中最挂记的大事啊!」
文秀心中黯然,自己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总是一件憾事!
程大夫接着言道:「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
听到这里,文秀脸现不豫之色,她最怕听到父亲说及此事,而衣柜里的玉堂听了则是大感兴趣,他很想听听文秀父亲心中的佳婿应该是什幺样的人!
只听得程大夫说着:「妳的个性太过柔顺,凡事总是委屈自己,爹就怕妳被未来的夫婿欺负!所以爹怎幺样都要替妳找个斯文有礼、能够善待妳的夫婿,免得妳嫁过去了日子不好过!」
躲在衣柜里的玉堂,心里想着:「若是我能娶到文秀,我必定终身护着她,事事都让着她,绝不会惹她伤心的!」思及此事,玉堂心中忍不住一阵怦然,嘴角也扬了起来。
玉堂听着文秀不耐地说道:「爹,谁说女儿家就一定要嫁人啦?我喜欢跟着爹医治病人,我想要帮着爹爹打理医馆之事!」
程大夫听了直摇头:「姑娘家不懂事,净说傻话,妳一个姑娘家又怎能帮着爹打理医馆之事呢?妳这些年跟着爹习医,我的本事妳算是都学全啦!我知道妳的几个师兄弟都不一定比得上妳。唉!妳要是个儿子就好啦,我的医馆就不怕后继无人啦!」
文秀噘着嘴,心中满是不服,但她想到玉堂正躲在衣柜里,父女俩说的每一句话,玉堂都听得到,文秀可不想再谈及终身:「爹啊!咱们别说这些了!」
程大夫心想女儿家脸皮薄,说到终身大事就害羞了,笑言道:「好,不说不说,好在婚姻之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一边说着,程大夫一边自怀中掏出一件物事:「秀儿,爹这回出门,替妳买了一样东西,妳看看喜不喜欢?」说着便将手中之物交给文秀。
文秀看见那物事是用布包着的,将布打开,里头是一支通体碧绿色的玉簪,顶端还用碎玉排成了穗子,甚是好看;躲在衣柜里的玉堂也好奇地轻轻推开一道缝、偷眼瞧着。
程大夫笑着说:「我瞧这玉簪雅緻、秀气,很配我的宝贝女儿啊!」
文秀笑得开怀,喜言道:「谢谢爹!」
程大夫叹了一口气又说:「妳娘亲走得早,爹一个大男人实在是无法照料女孩儿,我娶妳二娘,也是希望能为妳找一个娘亲照顾妳。」
文秀脸色沉了下来,只听着父亲接着说:「爹知道妳二娘管妳,是严厉了些,不过妳二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啊!她让妳学女红、学厨艺,她要妳打理家里的事,督促妳凡事亲力亲为,二娘说这样妳将来嫁到了夫家,才不致被夫家看轻啊!」
文秀淡淡的说着:「是,秀儿明白二娘的深意!」
程大夫续言道:「妳二娘嫁给爹这幺多年,她总是生不出个一男半女,爹猜想这也许就是让妳二娘心中不舒坦的憾事吧?妳若是觉着二娘有什幺亏待妳的地方,妳看在她养育妳长大成人的份上,别跟二娘计较啊!」
文秀赶紧说:「爹请放心,秀儿不会这幺想的,秀儿知道二娘并无恶意的!」
程大夫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笑言道:「妳心肠软,个性温柔善良,就像妳死去的娘亲一样!」
程大夫起身走向房门,离去前想到了什幺,又对文秀交代着:「秀儿,这玉簪妳收好,戴着的时候,别让妳二娘看见了,免得她又有话说!」
文秀心中无奈,低声说道:「是,女儿明白!」
父女俩聊完,文秀将父亲送至门外,进屋后立即关上房门,打开衣柜,但玉堂已经消失无蹤!原来玉堂知道自己实不该再留在文秀的屋内,趁这个机会,玉堂下定决心,离开了文秀!
第二天,怀安医馆门前,文秀正领着一对母子走出医馆,文秀对着妇人温言道:「大婶放心,孩子只是染了风寒,喝了汤药就没事了!」
妇人道谢着:「文秀姑娘,谢谢您了,您对孩子最是细心温柔了,由妳来问诊,孩子都不害怕了!」
文秀笑着说:「大婶您客气了,这是文秀应该做的!」
文秀目送着母子俩离去,她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文秀四处张望着,不一会儿她瞧见了:就在对面店舖的门前,一个穿着儒生袍子、颀长身材、留着鬍鬚的男子正望着自己。
男子看见文秀发现自己了,对着文秀回以淡淡的笑容,同时双手微微抱拳致意。文秀并不识得此人,但那人的眼神、身形让文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人正是玉堂!玉堂只想在临去之前,绕到医馆,期盼能再看见文秀一眼!
此时,程大夫走了出来,他看了看文秀,又顺着文秀的目光向前看了一眼:「秀儿,妳站在这儿看什幺呢?」
文秀一惊,回过神,看见父亲,忙说:「没什幺,我没看什幺!」再一抬头寻找,玉堂已不见蹤影!
程大夫说着:「快进来帮忙吧!今天医馆的病人多,爹忙不过来啊!」文秀应声是,赶紧跟着父亲进了医馆!
原来玉堂看见程大夫出来了,赶紧隐身在人群之中,玉堂心中想着:「文秀姑娘,希望妳能过得幸福,也希望,妳能找到如意郎君!」玉堂就此放下心中牵挂,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