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萧本就被火炮所伤,又奋力跟蛊人对战,身上几乎全被血迹所污,早已分不清哪些是他的哪些是蛊人的,陆云归拉开景澜,叫过两个暗卫来让他们将陈萧抬到房里去。
殷连颂指挥着人将他身上血迹斑驳的衣服换下来,细心包扎好。景澜一直心神不宁地守在门外,陆云归在身旁陪着她。
殷连颂带上门出来,“没什么大碍,全是外伤,只是他左臂伤的比较严重,半个月内还是不要活动为好。”
景澜暂时放下心来,陈萧还昏迷着,只能暂且留在惊雷门养伤,她心中过意不去留下来照顾他,陆云归也留下来陪着景澜。殷连颂想了想,也留了下来等陈萧醒来后再走。
一灯如豆。
窗外烈烈的凤凰花开得极盛,是枯败前最后一夕盛放了。
剑寒川将打湿的手巾拿下来,凌鹤峰那一巴掌极是用力,顾朗星的脸上指印分明,嘴角也被打裂了一道小口子。剑寒川内疚不已,他离去前将四个暗卫都留下了,没成想还是害得顾朗星差点受伤。
“星儿,还疼么?”
顾朗星侧头躲开他的手,“已经不疼了。”
剑寒川挑起一抹药膏轻柔地抹到他的肿痕上,顾朗星的眼神闪了闪,他低声问,“他们……都看见了?”
剑寒川摇头,“晌午那么混乱,没人看到。”
“那么大家……肯定也听到了罢。”他低低笑了一声,“也没什么,反正大家早就知晓了……”
剑寒川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抱紧他。
顾朗星在他怀里,只觉得平日剑弩拔张的伪装碎的一干二净,其实他的内心是自卑的,大家对他越好,他心里就越自卑。殷连颂、柳暮山、景澜、陆云归、陈萧……他们都是清清白白的,他们的武功那样好,陆云归擅用蛊虫,景澜的易容术炉火纯青,柳暮山看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殷连颂是医圣的嫡传弟子,剑寒川……他什么都好,这样完美的一群人对自己那么好,可是自己什么都不会,只会拖累大家,还有着那样黑暗肮脏不堪回首的过去。他忽而抓住剑寒川的前襟,“我想走了。”
剑寒川放开他,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星儿,在我身边你不开心么?”
……
“你是在怪我今日没照顾好你么?”
……
“那么,为什么要走?”
剑寒川看着他的目光深情而缠倦,这目光落在他身上却让他心慌,他不敢看他的目光,又在他的目光下无处躲藏,顾朗星无端地有股怒气泛起来,他该怎样回答他的问题呢?他为什么要这样逼迫自己?
剑寒川将他拉进怀里,在他发上落下一吻,“星儿,是我做的不够好么?”
顾朗星心里一颤,他推开剑寒川,“你一定要知道理由么?那我告诉你,我觉得我不够好,我觉得我没资格跟你们在一起,那晚我的主动也是我鬼迷心窍了,是我又下贱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你放我走罢。”
剑寒川不急不恼,只是一直看着他,顾朗星不敢看他的目光,只盯着桌上的烛火发怔。
剑寒川问,“你一点儿也不喜欢我,是么?”
他并不逼迫他回答,只一下下拍着他的手背,顾朗星的喉头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句“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剑寒川又将他抱进怀里,在他背上轻拍着,“星儿若是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你,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别走了,好么?”
顾朗星眼中泛起泪意,剑寒川的温柔让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他是喜欢剑寒川的,他贪恋他的温柔,他也喜欢他身边这一群人,顾朗星觉得今晚又是自己无理取闹了,他的情绪总会被凌褚山庄的人影响着,每次他们一出现都会让自己想起那段在漫无边际的痛苦中苦捱的日子。也许真的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顾朗星埋首在剑寒川怀里,低低地道,“对不起,是我过分了。”
剑寒川抱起他将他放到床上,自己也躺在他身边,顾朗星闭上眼睛,听剑寒川的声音在黑夜中传来,格外地让人安心。
“连颂是江南名门望族殷家的嫡子,他娘亲过世后,他爹将妾室扶正,新夫人不喜连颂处处为难,他爹一心听新夫人的话,竟也不管连颂了,将他赶出来要他自己历练,连颂在路上遇到山贼险些送命,被他师傅所救这才有了个去处,后来他师傅也过世了,这才来了御剑山庄……”
“……暮山祖上做官,官拜丞相,后来被奸人诬陷入狱,满门抄斩,暮山还在襁褓之中被乳母抱出一路逃到江南,后来乳母过世,他就在街边乞讨为生,书行掌柜看他可怜,经常给他点饭吃,他就在书行里帮着做事……”
“……陆主使是陆家的传人,她的家族遭到了仇人的追杀,全族奋力反抗只保了她一条性命……”
“……星儿,命运总会给人各种各样的磨难,可生活总要继续,再难都得咬牙往前走,不要再纠结于过去了,就算忘不掉,也不要再去想,相信我,我会照顾好你的。”
被剑寒川抱在怀里,听他徐徐说着这些故事,顾朗星觉得累又觉得心安,一颗纷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竟很快便睡了过去。
☆、新程
第二日一早暗卫就来通报,监察御史章清源前来拜访。
“是原先的兖州州府章大人么?”顾朗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