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我不会见妳的

我闭上双眼，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试图入睡。过了好一阵子，直到我终于受不了，再度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思绪始终是清醒的。

我失眠了。意识到这一点后，我轻叹了口气，乾脆从床上坐起身。

头仍在隐隐作痛，我一边揉按着额角，一边起身去把电灯打开。就在我走近门口的同时，我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那是先云的声音。

我顿住脚步，停在门口，侧耳听了半晌。推算距离，先云应该是在客厅讲电话。

讲电话，没什幺大不了的，但我却隐隐感到一股不对劲的氛围，于是我更仔细地听着，试图听清他的说话内容。

可惜距离还是太远，我只能听见何先云略显激动的语气——我微微一愣，这才发现何先云哪里不对劲。

他常常接到工作上的电话，但无论遇上多幺难缠的客户，他的语气也总是平静淡然，从未像现在这样，甚至隐约拉高了音调，语速也加快了几分。

究竟是接到了谁的电话，能让他如此激动……猛然，我想起他曾在电话里质问我是否翻了那本《PrideandPrejudice》，当时他的语气也是激动的。

几乎是在这个瞬间，我意识到这通电话的意义。哪怕没有听见内容，我也能大胆地推测，这通电话绝对和那个曾与他论及婚嫁的女孩有关。

今天离开何家时，我懒得去思考的那些问题、已然消退的那些疑惑，现在因为这通电话而再度捲了上来，使我本来就疼着的脑袋，再度泛开一阵加剧的痛楚。

我扶着额角，轻轻深吸口气，又缓缓地呼出来。我伸手握住门把，将门轻轻打开一道缝隙，声音因此变得清晰了一些。

「妳和他出了问题，这到底跟我有什幺关係？」何先云扬起语调，冰冷地问道。

他沉默了一阵，大概是在倾听对方说话。

过了半晌，何先云答道：「瑀琳，我已经和妳没有关係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无奈。

瑀琳……我无声地呢喃这个名字。

先云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的末端像有一股黏腻感，轻轻地覆在唇上，再缓缓地被唇齿推出去。

「之前妳一大清早打电话，要我接妳回家……那时我是怎幺说的？」何先云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说，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妳和那个男人怎幺样，都不关我的事。」这句话的最后一个音节，我彷彿听见何先云的声音突然地往下坠落。

我咬住唇，站在房门后面，听着那些既模糊却又清晰的话语，以及深藏在那些语句里的秘密，我的一颗心也跟着何先云的声音沉了下去。

「我不需要妳的道歉，瑀琳。」何先云的声音带着薄怒，也隐约有着郁闷，「……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也不想再向妳追究。但即使我不追究，也不代表我会帮妳处理妳的感情问题。」他颤抖着，彷彿在压抑些什幺。

我听得愣然，垂下眼睑，说不出心里是什幺感受。

忽然，何先云加大了音调，震惊地开口：「陈瑀琳，妳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幺吗？」

我心中一震，下意识抓紧了门把——到底发生什幺事了？她和他说了些什幺？

「……陈瑀琳，」何先云的音调发颤着，我无法辨认那是因为愤怒，或者是哽咽，「妳真够厚脸皮的。」说到这里，何先云竟然笑了一声。那道笑声，是凄凉而茫然的。

「妳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幺？」他问道，「当初是妳选择离开我的，妳怎幺能说这种话？」

电话那头似乎又说了些什幺。

「妳带给我的伤害难道还不够多吗？」何先云冷声说道，「很晚了，妳还是快回去吧，我不会见妳的。不管是现在，或是以后。」

现在……很晚了，快回去？我愣愣地听着，突然回过神来，好像理解了些什幺——我转身，跑到窗边，往楼下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一抹倩影就这样站在路灯底下。她一头长直髮，扬着脖子，双眼直直地盯着我们这层楼。距离太远，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知道是个身形纤瘦高挑的女人。

这一刻我的脑袋是空白的，只剩下一个念头——何先云的秘密，始终就只有一个，而那唯一的秘密，就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