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夫妻来自陕西榆林,丈夫姓王,在望京西园做运维,很难在屋里见到他;妻子姓苏,搞点小生意,想着赚点钱回老家买房子,典型的保守想法。出于文化的差异,克莱斯特很难说这个想法是否可行。有一次,他替隔壁老王送运维备份的移动硬盘,挤过八点往望京的早高峰,弄丢了新买的帕拉丁帆布鞋,他就再也不去猜测别人的生活了。
姓苏的女士早上进货,下午出去摆摊。要是她哪天不出去,克莱斯特会递上两张红票,请她做一顿重油重盐的饭菜,再把布满他皮屑的屋子扫扫干净,涂上新的蟑螂药。
克莱斯特并不指望发展什么友谊,毕竟姓苏的女士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除了换煤气罐,也没什么事情有求于他。说到煤气罐,由于克莱斯特还能搬个煤气罐,便得了大力这么个诨号。大力,听起来并不糟糕,那就随她了。
但他也管不住自己的嘴,打听哪里有卖稀奇古怪的便宜货。时间久了,索性把命里犯兔的事也说了。姓苏的女士不太信命,倒爱听段子,索性在大力前头加了个“兔”字,又请他吃了顿麻辣兔肉。兔肉是锡纸包装,打开有红色的辣油流出来,吃得克莱斯特直流眼泪,也不知道是想他的垂耳兔吉米,还是另一个兔子属相的外乡人。
☆、第15章
二零零八年十一月的某一天,克莱斯特缩在微微热的暖气片旁边,把毒死的蟑螂扫进簸箕。他的室友苏姓女士踢开他的房门,扔了个黄色小本子过来,气冲冲地想进来,看见那一地的蟑螂尸体,又停下脚步,露出嫌弃的眼神。
克莱斯特放下簸箕,拿起本子,这是一本桦树皮套的俄罗斯护照。
“姐姐,这哪找的啊?”他问。
“姐给你扫屋,扫一次屋出一个本本。大力你到底哪国人?”他的室友掐起了腰。
“我西伯利亚人。”
“你西伯利亚人来了暖气还冻成这个德行!”
“啊,我有一半爱尔兰血统。”
“胡说八道,大力你是不是间谍来颠覆党国政府的!”
“好了好了,不扯了,我美国人。”
“哎呀,还美国人,我呸,”这位室友一颗唾沫砸在冰冷的蟑螂尸体上,颠得整个簸箕抖了三抖,“兔大力你别不要脸了,你长得可一点不美啊,谁知道哪个号子里放出来的!”
“我有罪,”克莱斯特双膝跪地,两手抱头,“请不要把我送去公安局火化。”
“你还冤枉了,你哪有罪!”
“我……乱扔东西!”
“这还差不多,打赏!”
他的室友往床上一拍,一板代可可脂巧克力在床上扣出了深深的痕迹。等克莱斯特抬头,人已经风风火火地离去了。
☆、第16章
艾德里安把兔笼放到电脑旁,打开通讯软件,他的伴侣在线上。他打开聊天框,发了条消息。
-你的治疗怎么样?
过了几分钟,他收到长长的回复。
-进展中,还在处理。
艾德里安发起视频呼叫,他的伴侣拒绝了。
-会好的,别担心,晚安。
-系统:您的好友无忧城浪游者(小野狼)已下线。
-我去看你,给我地址。
-系统:您的好友无忧城浪游者(小野狼)已上线。
-不用了,那就失去意义了。
-什么意义?
-独自浪游的意义。
-浪个□□,你查出了什么病?
-好吧,一些旧伤,几处小的骨裂和裂纹骨折,需要休息。
-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