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做什么,之前没查出来,位置比较隐蔽。很久以前的问题了,没有养好,稍微蹦跳几下又犯了毛病。
-抱你。
-别这样。
-我要看看你住的地方。
艾德里安再次发起视频呼叫,延迟的网络和低劣的像素给了他一个灰蒙蒙的画面。镜头缓慢旋转,他看到蓝色的床单、灰色的皮沙发和刨花板衣柜,洗过的白色的饭盒沾着水珠,摞在五斗橱上头。
“我要看看你,”艾德里安打开兔笼,把吉米掏出来。
“我在这里,”克莱斯特有气无力地转动镜头。
“吉米和你问好,你看得到吉米吗?”艾德里安举起兔子的左前爪。
“嗯,吉米,柔软纯情的吉米。”
“我给它洗了澡,用电吹风吹干它,还录了视频。”
“哦,那可真是件好事。”
“视频发到你的邮箱了,你看了吗?”
“还没……你怎么样,生意怎么样?”
“都很好,”艾德里安把兔子放回笼子,“你的室友在吗?”
“不在,回家乡过节去了,屋里就我自己,”他看到镜头上的艾德里安脱去上衣,“你干什么?”
“脱衣服,”艾德里安解开腰带,“你也是,脱光,包括袜子。我要检查你的身体。”
“你又不是X光机。”
“我看得出问题,记得你的拇指吗?”
“那倒是,好吧。”
克莱斯特乖乖地脱光衣服,按艾德里安的指示在镜头前摆出各种姿势,抚摸身体,发出指定的声音。
☆、第17章
二零零九年三月的某一天,克莱斯特收到了一个快递包裹,此时距艾德里安的约定期限已经过了一个月。东方的二月充满了枪鸣炮吼般的爆竹声,吓得他在屋里缩了十多天。合约,家庭,那又有什么关系。克莱斯特满不在乎地拆开包裹,一张一周后的单程机票呈现在他面前。
说是单程机票,其实是张设计精美、装帧良好的卡片,克莱斯特不记得自己见到过在机场之外可以领取的登机牌,但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记忆力是否足够好了,好到不用确认所有的记忆就能一口咬定的地步。
想到这里,惆怅和颤栗爬上他的脊背。克莱斯特抱紧双肩,仔细观察卡片。卡片被做成机票的样子,印成两面,一面是一周后的航班明细,另一面是前天从纽约起飞到北京的航班,乘机人是艾德里安。
哦,他记得之前的哪通电话里,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我是想回去,到时我就会自己回去,但缺乏契机。”
“契机会有,”艾德里安这么回答。
克莱斯特放下卡片,戴上室内棉帽,棉帽是室友留下来的地摊货,上头有一个凸起的毛揪,随着他走路一甩一甩的,活像个拖把。他拎着遥控器,打开客厅电视,立刻听到春晚的疯狂重播。
克莱斯特坐到布满灰尘的老沙发上,装卡片的顺丰文件袋躺在茶几上,被他裁成整整齐齐的两瓣,未印刷的一面朝上,吐满了瓜子皮。瓜子皮是前天的,随着他的孤独落在沉默的居所。他的室友回家过年还没回来,无人打扫。克莱斯特看了看备忘录,还早着。便拿起硬纸壳,把瓜子皮带进厨房的垃圾桶。垃圾桶旁边有只饿死的苍蝇,肚皮朝上翻在地面。今年的暖气烧得太好了,河北的PM指数估计又得奔五百去。
他回到卧室,看见个未接来电,看到来电人,他就打了回去。
“我在你这个什么什么什么地铁站A口,”艾德里安颤抖的声音传来,“GPS乱码,来接我。”
“什么什么什么地铁站?”
“我不知道。”
“你回去听一下报站。”
“离你最近的,”艾德里安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