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长胥没有说话,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默默注视着他衣衫背后那一片巨大而繁丽的朱雀刺绣。
“那就初九。”章长胥如此说道,“既然大将军已经驻军山谷关富沃之地,那么往后西野的税赋可以再翻一倍。”
西野地广人稀,土地贫瘠荒芜,本就出产不多,原本的赋税恰恰卡在袁氏的咽喉上,这一翻——莫说增收了,逼人造反还差不多。
暖室内众人却不敢有任何异议,齐齐应允了退去。
主座上的天子仿佛壁画装饰般,坐在巨大的御座里漠然面对这一切。
金纱流云文的下摆发出“沙沙”声响,魏公章长胥慢慢走到主座前,黑金云履跨过台阶,踩在天子脚边的木踏上,巨大的黑影将瘦弱的天子整个笼罩了起来。
【月将升,日将落,逆星徘徊,紫微焦灼;东太师,西大将,两虎成祸,亡国陨落。】御座里的天子浑身颤抖着,“咕噜”一声,滚落下来,摔在了地上。
章长胥踏在至高之位,背对着坐在地上的天下共主,道:“送陛下回去休息。”
灰衣内侍抱着拂尘俯身垂目:“喏。”
自从得知兄长章芝亦的死讯之后,章听鼓不再佩戴金玉饰品,将华丽的衣裙全部束之高阁,不施粉脂,面容憔悴,如同瞬间枯萎了的鲜花。
她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内,屋里供了一方佛龛,里面摆了一座金身女神像,垂目端丽,身着轻纱珠玉环佩,双手分别持拿莲花、宝珠两件法器,寓意怜爱一切人生、人言、人性。与那一重门前的巨型铜像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双神的信徒们大多是两者一起供奉的,章听鼓却只拜了女神,没有供养犬面凶神。
点燃的熏香弥漫起一层浓厚的烟雾,将本就昏暗的室内带进了另一个世界。
像她这样的年纪本不该相信这些,可章听鼓信的很认真,拜得十分虔诚,有时候她以为自己在与神像沟通的时候甚至会碎碎念地自言自语,只是她嘴唇动的幅度很小,声音很轻,就连贴身照顾她的婢女也不知道章听鼓奉神求的是什么。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身着越服的药师走进来,对着室内浓重的香火皱了一下眉。
“听鼓,该喝药了。”
跟在药师身后的侍女双手举着托盘战战兢兢走到章听鼓面前。
褐色的汤药还冒着淡淡雾气,倒映出章听鼓憔悴蜡黄的面容。
“药师,你也觉得我病了吗?”
药师低头看向还在冒热气的药碗,摇了摇头:“自然没有,魏公只是希望你能好起来。”
章听鼓端起药碗,原本白皙丰腴的手臂细了一圈,也失去了光泽,碧绿的玉石挂在手腕上显得有些沉重。
忽然“哗啦”一声,药碗从章听鼓的手里翻了下去,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侍女被烫了满脸,面色惊恐,却跪在原地颤抖着一动不敢动。
药师看着地上的碎碗,面露苦笑道:“听鼓,莫非你连我也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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