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直接画在两边的石壁上,线条清晰,颜色艳丽,更难得的是场面极为宏大,像是八百年前的热血少年漫——出身高贵的青年南征北战最后一统中原,马鞭所指之地便是蒙古铁骑践踏的方向。一开始还是老一套,出生的时候满天祥云,青年时射雕射狼射敌人都百发百中,领军出征的时候自己冲锋在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等等,赵启平看了几幅便笑道:“原来白头山天降伟人那一套元朝就有,一点不稀奇。”
“太阳底下无新事。”胡八一看了看表,“我们得快点了,壁画下次再看。”
赵启平点头答应,两人迅速向前推进。走了十来分钟之后胡八一偶然注意到墙上的壁画已经不再是千军万马征伐沙场,便停了脚用手电去照。画面上是个面貌模糊的僧侣正伸出左手来抚摸下首跪着那人的头,右手举着一只碗作势要往头上倾下去,碗沿上还镶了金——这分明是密宗的灌顶场面。
“那碗是人头骨做的,”赵启平皱着眉头站在他身后,“冠状缝很清楚。”
“宋理宗头骨也被做成酒器了,元朝风俗如此,”胡八一指指跪着那人,“带金盔,穿白裘,又处在画面中心,按常理推断,这个人是忽必烈,那么给他灌顶的就是八思巴。”
他们又往前走了十几步,灌顶的一幅画算是结束了,紧跟着是八思巴为忽必烈做法祈福,祭品除了牛羊还有战俘,场面形容不出的残酷,有几个喇嘛模样的人正从战俘身上取出骨骼,在旁边的空地上拼成一具完整的骨架。再往前的壁画上是如何将骨架用丝绳穿在一起,裹上薄薄一层泥之后风**,然后再裹上一层,最后涂上石粉——就是制作那些他们在山洞中看到的佛像的过程。
“我怎么觉得有点后背发冷。”赵启平尽量不动声色地往胡八一这边靠了靠,“他们要用这么多人命换什么?”
下一副壁画里,忽必烈站在白色的大帐前面,手里握着金色的令箭,面前匍匐着许许多多衣服华丽的人。忽必烈追求的无非是征服世界和长生不老,和每个雄心大志的皇帝都差不多,问题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成功实现过。
胡八一无言地搂住赵启平的肩膀,他已经知道孛儿只斤基金会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了——那支黄金令箭。
47、口头禅会互相传染
壁画到了此处就是最后一幅了,他们又往前走了几步,两边的石壁变成了白色的泥土。胡八一不敢托大,用探阴爪取了一点来嗅嗅,又小心翼翼用指尖捻了一捻,那土滑润潮湿,又十分细腻,是白膏泥无疑。白膏泥不算稀罕物事,学名叫微晶高岭土,要烧造上好瓷器的话白膏泥是必不可少的材料,蒙古人以白色为尊,喜欢白膏泥亦不奇怪,只是塞上草原从没听说哪里产这样东西,大约还是劳民伤财远路运来的。胡八一估算了一番他们下来的时间,心里有了几分明白,对赵启平说:“这密道果然通着湖底,这回跑不了啦。”
赵启平从包里摸出蜡烛来,跃跃欲试道:“在哪儿点?”
“待会儿的,现在还没到地方。”胡八一使狼眼手电一照,原本只能容两人并行的密道此时往两边阔成喇叭形分散开去,最后形成一个大厅似的穹顶,许多骨殖散乱在地下。他近前看了看,发现都是牛羊马匹,刀痕或在脖颈,或在胸口,一击致命,都是殉葬的牲畜,就示意赵启平跟着自己继续往前走。那些骨头经过几百年早就酥脆了,刚刚踩上去就化作齑粉,赵启平不怕骨头,走在胡八一身后左看右看,没几步便从一堆骨殖中拎出把长剑来,试验着一拔,只听得呛啷啷一声响亮,剑光竟如秋水也似。胡八一回头看了看,笑道:“你小心点,别砍了我。”
赵启平把剑交给他:“你拿着比我管用,前边肯定还有,按着武侠,可能还有武功秘籍什么的呢。”
他们这次本来就装备不足,牧民倒是家里有猎枪,但一来这东西金贵,二来他们和牧民语言不通,本地牧民不肯相信外国人,到最后也没买成,所以称得上武器的不过是两把工兵铲和各自的军刀而已,对付粽子只能说是聊胜于无。胡八一见这剑寒意逼人,银光闪闪,就接了过来,手腕一扭在空中左右劈了两个剑花。赵启平咦了一声:“你还会耍贱?”
胡八一开始没听出来,还挺高兴:“那是,我从小就特别会耍剑……诶不对,嗲赵,你这可是话中有话啊!”
赵启平盒盒盒地笑得直咳嗽,笑声不大,可是在这大厅里激起了一浪又一浪的回声,又忽远忽近的,像四面八方有十七八个赵启平同时在笑。胡八一越发觉得这地儿邪性,伸手把两个人腰上的安全扣又拴在一起,怕赵启平丢了。
再往前走就是人殉了,骨头明显比刚才边缘地带那些?*喜簧伲幼耸粕厦飨阅芸闯隼词撬职笤诤竺嬖僖坏陡詈恚团Q蚴裁吹囊膊畈欢唷5毓娜肟诰驮谌搜匙蠲芗恼校咨墓侵持屑渫回5卮A⒆乓蛔堪椎拿晒虐指咚剩ゲ亢婉范チ惶澹雌鹄聪袷俏奘坠乔奈奚⒌囟宰耪庾寿橘胄欣袼频摹W叩浇安拍芊⑾终饷晒虐怯酶吡胪晾莸模诓靠占洳⒉淮螅雷狼胺接质且惶跣毙蓖ㄍ路降耐ǖ馈?br/
“这他妈成了土拨鼠了,得钻几层啊?”胡八一嘴里嘟囔,往通道里丢了根冷光棒,见四壁都是泥土,十分光滑,并没有机关埋伏的痕迹,这才往下走去。赵启平跟在他后面,脖子根儿后头汗毛直竖,总觉得有人在后头跟着他们,频频回头看了几次,又没见什么不对的。忽然他后颈上一凉,像是有什么物体运动带起了风,赵启平本能地觉得危险,拔出军刀回手就斩,也不去看自己砍到没有,拉着胡八一就往前猛跑,差点把胡八一也带倒了。他们跑出去十几步赵启平才敢偏头用余光看一眼,冷光棒幽蓝的光照出半条惨白色的怪物,身上还有一环一环的纹路,前端一张巨口,正向着他们追来,巨口里黏答答滴着馋涎,落到泥土上只听得嗤地一声,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赵启平一边狂跑一边痛恨这个破地儿连个岔道都没有,胡八一就镇定得多,边跑边在包里掏东西,摸出个瓶子看了一眼顺着肩膀往身后丢出去,过了几秒钟脚下的土层微微震颤起来。
“歇会儿歇会儿,不跑了,”胡八一靠着洞壁喘气,“你他妈怎么比我跑还快,这不科学!”
赵启平跑得腿都软了,差点一头栽倒,胡八一拽着两人腰上连着的那根绳子又给拽回来,手里的狼眼肆无忌惮地往后头满地翻滚痛不欲生的那怪物上照:“蚯蚓没眼睛,别怕。”
“蚯蚓?你家蚯蚓……”赵启平看看后头那怪物的直径,又看看自己,在腰上比量了一下,“你家蚯蚓比我还粗啊?”
“变异嘛,八百年的蚯蚓成精变人也不奇怪。”胡八一**咳了两声,“我估摸着它靠吃虿蠁活着,虿蠁醒一次它也跟着醒一次。”
“对付蚯蚓的药你也有?”赵启平看看拼命往土里钻的那条白色的肉虫,又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我开始以为是蛇来着。”胡八一挠挠头,“实践证明,雄黄朱砂对付蚯蚓也一样灵,哪怕是比你还粗的蚯蚓。”
好在变异蚯蚓似乎习性还算温顺,现在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土里,赵启平一**坐在地上,没坐上两分钟想起现在那蚯蚓很可能就在他下方的土里,又噌地站起来。胡八一知道他大概是挺膈应这个,拍拍他后背递过去瓶水,两个人分着喝完了。
这回赵启平坚决要走在前面,没走几步就突然停了下来,胡八一刹车不及撞在他后背上,还以为是前面又出现了什么怪物,先把赵启平扯到自己身后,反手把剑鞘里的剑拔出来横在自己身前。赵启平表情有点不好形容,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五十个以上的“卧槽”或者“牛逼”,他折了根冷光棒扔到前方的黑暗里,一片金灿灿的光辉升腾而起,像要把两个人的眼都晃瞎。
成吉思汗,蒙哥,拖雷,忽必烈……一代一代的蒙古大汗在欧亚大地上纵横捭阖,恐怕没人能确切地知道孛儿只斤家族掠夺了多少财富,他们眼前的这座黄金窟无疑是其中的一部分。赵启平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但这一刻他和胡八一一样,有点儿傻了。
48、只要有个粽子吓唬着,人人都能唱到HIGHC
“孛儿只斤……黄金家族原来是这个意思!”赵启平本来觉得自己像在幻觉里似的,一走神就咬了自己腮帮子,比掐大腿疼多了,这总不可能是做梦。他用狼眼手电又扫了一圈,视线所及的每一寸都金光熠熠,这是真正的黄金屋,从天花板一直到他们脚下就没有其他任何一种颜色,连墙边竖着的十几副铠甲都是黄澄澄的。
“得亏是王胖子没来,丫那个审美是不能要了,就好个金链子金镏子什么的,恨不得弄条一斤半的金项链戴着。要是让他看见这地方,非把地板都撬起来不可,”胡八一比赵启平稍微冷静得早一点,拿探阴爪敲得墙壁叮当直响,细瞧瞧上头还好像刻着花纹,并不是完全平整的,“要我说,你住这儿正合适,我把你往金屋里那么一藏,啧啧,富贵!”赵启平知道拦不住这人犯贫,也就由他去。
屋子中央有具棺材,不是内地常见的一头大一头小的形状,而是浑圆粗壮,好似一根树**,正是蒙古秘葬里的所谓树棺:取大树从中对开,挖空树心,尸体置于其中,再放些死者生前的爱物做殉葬,最后把树合拢,以木钉固定后下葬。不过这黄金屋里样样都是金子的,就连树棺也金光闪闪。
胡八一看见了这棺材就有些技痒,从包里掏出蜡烛来竖在东南方向点着,伸手摸了摸树棺外表,又使探阴爪叩了叩,这回却不是金属交击的清脆叮叮声,而是发沉发闷的夺夺声。他试出这棺材内里是木头的,只外表包了层厚实金箔,便用探阴爪的爪尖划开金箔向下撕。纯金原本质地就软,又只是金箔,不几下就被胡八一扯到一边,露出里头两人合抱粗细的树**,赵启平在一边拿狼眼手电给他照着,不经意间看到树**一端刚才被探阴爪划出痕迹的地方隐约闪着金色光泽,便问胡八一:“这木头里也有金子?”
胡八一先看了看,眯着眼睛拿掌心去摩挲了十来下木头,收回来一闻有股幽甜芳郁的香气,笑道:“金丝楠木,好东西,十三陵棱恩殿的楠木殿柱子也没有这么粗的,没个千八百年的根本长不成,回头削一块带走,做个手串什么的也值不少钱。”
“这就是忽必烈的棺材?”赵启平看了看木头的粗细长短,摇头道,“这里面的人个子不会太高,大概不是。”
“就算不是忽必烈,也是忽必烈的大老婆小老婆什么的,”胡八一用军刀尖把木钉直接别断,打算上手开棺,“总之都是封建统治阶级,打开看看再说——你往后点,万一是粽子呢,别让它扑着。”
说话功夫胡八一已经把树棺推开了多半,棺材中腾起一阵灰尘,还有种极难闻的腐臭味道,赵启平饶是已经退开几步也忍不住要捂鼻子,胡八一更是紧敛着眉头屏住呼吸。这棺材一直用金箔封着,里头的尸气无处散发,自下葬积存到今天,他不敢托大,推开棺材便向后仰去,不让尸气直接喷到自己脸上。就在胡八一视线离开棺材的瞬间,自棺里跃出一道佝偻着的黑影,高不过三尺,遍体斑斓,十指蟠曲如钩,动作快逾闪电,径向胡八一胸口抓来!
赵启平情急之下把狼眼手电朝那黑影扔过去,没打中,落到地上咕噜噜翻滚几圈把墙边的铠甲给带倒了,哗啦啦响得好不热闹。他这边手电脱手不要紧,原本最亮的树棺处就成了盲点,只凭一根眼看就要灭下去的冷光棒照出个大概轮廓,乌漆墨黑的一团,也看不清胡八一怎么样了。赵启平咬着嘴唇把军刀拔出来往上冲,心想胡八一这个乌鸦嘴,成天又是粽子又是并骨的念叨,到底念叨出个粽子来,今天看来就是拼命的时候了!谁知刚冲了两步,胡八一喘吁吁地发了话:“嗲赵……你倒是把,手电,捡起来啊!”赵启平喜出望外,想绕过树棺去捡狼眼手电——这玩意儿质量相当过硬,摔了老远还亮得很正常——可惜脚下一绊,差点栽进树棺里去。天旋地转间他觉着有个毛茸茸冷冰冰的东西贴着自己脸颊蹭过去,刹那间浑身汗毛直竖,嗷地一声尖叫出声。
他平常说话嗓子低,尖叫起来倒是毫不含糊,加上黄金屋本身就不算太大,震得胡八一耳膜嗡嗡直响,手里掐着的那东西更是痛苦不已地扭曲成一团。好在赵启平自知失态,叫了几秒钟就停下,捡了手电回来先往胡八一身上照。那黑影儿不知是个什么种类的粽子,大体也有三分像人,但手长垂地,浑身无数紫绿红青的大块斑点,两枚獠牙有一寸多长,往外淌着的黑色脓汁都落在胡八一手上。此时被扼住了挣扎得极其剧烈,胡八一小臂发着抖,不知是疼的还是不剩多少力气了。
“别照脸,照到眼睛上我得瞎半个钟头。”胡八一眯着眼睛躲开狼眼的雪亮光柱,“你把它脖子砍断了先!就我手掐的那地儿!”
赵启平深吸一口气举刀就剁,这一刀拼尽全身气力,本来以为这东西也和旱魃似的皮硬如铁,真碰上了才知道比那个软多了。刀刃从后颈进去把脑袋砍掉之后余力未消,眼看就要挥到胡八一身上,胡八一再一次后仰躺倒,躲了开去,扑通一声栽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斜一眼赵启平说:“……平常在床上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叫过?”
赵启平惊魂未定,又在那东西身上戳了若**次,把沾满黑色脓液的军刀在自己鞋底上擦了两下:“可能是因为你没有这玩意儿吓人?”
“……他妈的,没想到金丝楠木里是个山魈粽子,赔大发了。”胡八一看着自己的两只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朝赵启平弹了个响舌,“糯米拿出来给我敷上,小心点别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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